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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上百,周氏多住在里西。
周澈从东门进来,一路上不断与人说话,又经过里中二门、三门,慢慢地穿过了半个里,到了自家院外。
他家的宅院不大,前后两进。院门没锁,他推开门,牵马步入。
虽然几年没回来,但院子里挺干净。前院东边是个堂宇,宽阔敞亮,用来会客的。西边是马厩、鸡埘。临着西边的墙开垦出了一小片的菜地,用土垄分成了几块,种的有小白菜、韭菜等物。小白菜离发芽还早,韭菜的长势很好,绿油油的,甚是喜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从后院出来,惊喜地说道:“呀,少君回来了!”
她是周澈家的婢女,姓戚,名唤绣绣。
周澈家不算很富,但他的祖父在郡中任过职,他的父亲又顾家,善治家业,两代下来,也积蓄了一些家资,是个中人之家。城外有田地数百亩,家中有婢女奴仆十余人,只是和大哥分家后,由于自己是庶出,在大哥母亲的挑拨下,他只分到十来亩地,和这个婢女。
本来还有两个用来耕田的大奴。周澈“父母”亡故时,周澈年纪尚小,族中的长辈一来担忧奴强欺主,二来他的“父母”相继亡故,丧葬这一块儿的费用开支不小,便代为做主,将那两个大奴卖掉了,卖得的钱尽数贴补丧葬,而把田地暂交给族中代管。
去年,他在洛阳加冠成人,族中把田地还给了他,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边,无心打理,便以从军为由,干脆转托给了周仓的父亲周鼎。
周澈从辈分上虽然是周仓的族叔,但是周仓家,家中有良田千亩,不会占他的便宜。当时就说好,半点费用不收他的,只帮他将田地代租给自家的徒附、宾客,等到收获时,扣除徒附、宾客该得的,剩下的有多少便给他多少。
见到戚绣绣出来迎接,周澈笑着答道:“是啊,回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坐骑牵入马厩,见槽中空空如也,说道:“跑了几十里路,马儿也累了。绣儿,弄些饲料喂喂它。”马身上的汗水未干,湿漉漉的,他抹了一把,随手在柱子上擦干,又道,“天凉,把马身上也擦一擦。明儿还得靠它走,不能叫病了!”
“明儿就回洛阳?”
戚绣绣原为徐州广陵人(即今扬州),因旱灾家中破产,被父母卖做童养媳,接着婚后没两年就被丈夫卖掉了,辗转多家,十几年前被周家买入,虽在中原已久,但还带着江东口音,软绵绵的。周澈听惯了北音,挺喜欢听她说话的,觉得别有风情,答道:“我不走了,应该很长时间也不会走。”
“少君,你说的是真的么?贱婢觉得族长说得挺对的,就算少主你和主母怄气,也没必要跑那么远从军,在县中凭借周家声望做个文吏不也是挺好的么?虽说也不能常住家中,需在县舍住宿,但至少离家近,回来方便,不用这么辛苦。”
戚绣绣被卖到周家时才十五、六岁,而周澈那会儿还不到十岁,虽说是婢女,实际如姐,特别周澈的“父母”亡故后,家中一切杂务多是由她操办,周澈可以说是由她“照顾”长大。两人相伴,如姐弟生活,彼此熟悉,说起话来并不拘束。
“大丈夫处世,当以建功立业,追卫、霍之功,得以封侯。”
戚绣绣从院门后捧出饲料,铺陈入马槽中,喂马儿吃。马儿饿坏了,连吃带嚼,甚是快意,不时还甩甩尾巴,昂昂脑袋。
见绣绣顾不上,周澈索性自去堂中寻了块破布,给马儿擦汗,便说道:“这几年有劳你顾家。你真别说,在军营这几年,我还真挺想你做的鸡米饭。你先做着,等我拜见完长辈回来吃。”
“等贱婢给你做点饭,吃了再去!……,也不知道军营的饭食怎样,一群男子做饭,想来定是没有滋味,难以下咽。”绣儿观察周澈的脸,心疼地说道,“你,脸都瘦了。还变黑了。”
戚绣绣占着手,拉不住他,眼睁睁他推门出去,在马厩边跺了下脚,像是责怪又像是埋怨似的嘟哝道:“不是说,当兵三年回来,看着母猪都是西施么?况且奴家又不是母猪。少君难道弯了?”
记得她才来周家时,周澈可爱之极,像极了她未出嫁时家中的幼弟。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在他的父母亡故后,她更是一颗心全放在了他的身上,既把他当弟弟照顾,又把他当少主奉侍。而如今,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童子已经长大成人,长成了一个弱冠青年。
她丢掉抹布,不知不觉地来到门边,往巷中去,寻找周澈的身影,正见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前敲门。
周家子弟多美姿容,周澈自少习武,不似只知埋头书卷的腐儒那样弱不禁风,身高腿长,体态匀称,此时穿着黑色的袍服,颔下短须,除了腰间长刀,再无别的饰物,周身上下清清爽爽,走起来英姿飒爽。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倚着门扉,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道:“虽不及以前可爱,但长大却也有长大的好处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