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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的,要么是当天公务还没完成的。周、钟二人寒暄毕,钟繇带着周澈穿过几个曹院,来到了位处官署正中的功曹院。
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暮转为夜,当冥暗的夜色驱逐了血色的黄昏后,本郡太守何进没来,倒是见荀攸来了。
没错,本郡太守就是那个后来做大将军的外戚--何进。
“皓粼,汝何时来的?吾送家信于太守,恰见钟君曹院亮着灯,就进来拜访,没想到遇见皓粼。”
“奉朝廷令,添为巡察使。薄暮进的县。公达久违了!”
荀攸上下打量道:“君风尘满面,路上定然辛苦,怎不先回舍里将歇一晚?夜见府君,何其急也!”
“非是澈急,实为颍北民急。”
荀攸皱眉问道:“查访可有所得?”
“澈行二十余天,历九县,沿途所见,哀鸿遍野,沿途所闻,不忍卒听,颍北之民如在水火,苦之甚矣!”周澈把田丰记的文册取出,递给钟繇,“我沿途的见闻都在此册中。钟君,你先看看。”
钟繇接过文册,令去找他的那个小吏先避走院中,借着烛火,翻阅审看。文册二十多页,平均每页记五六事,总计一百余事。他问道:“九个县的见闻,全在这里了?”
“对。”
“九县皆有残民事?”
周澈点了点头:“郏县、襄城、颍阳三县稍好,阳城、轮氏、舞阳三县最恶。”
文册是按周澈巡察的顺序记的,起始三页记得都是阳城事,第一件便是“谢里杀子”。钟繇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随之,又有“阳城去年赋口算三十六次,六百余钱”、“豪右某自占隐匿家訾”、“铁官长沈驯出行车驾僭制”、“大姓某贼杀人,行赇得免”、“阳城长受赇,少算冶家铁税”、“阳城令、丞见知故纵”等等,只阳城一县就有二十多件豪强、官吏不法的事儿。
再往下看,除了以上的这些不法恶行外,豪强的恶行又有:“豪强某,家有市籍,不入租税”、“豪强某匿死”、“豪强某知人略卖人而与贾”、“豪强某燔民屋”、“豪强某娶人妻”、“豪强某不孝”。官吏的恶行又有:“某县令鞠狱不直”、“某县长监守自盗”、“某县尉奸人妻”、“某县令、丞字贷钱财”、“县令某任人为吏,所任不廉”等等。两者共有的罪行又有:“擅杀奴婢”。
钟繇看到一半,看不下去了,气得险些把文册摔掉。他说道:“我知郡北污浊,不知污浊到此种程度!皓粼,咱们现共去求见府君。郡北政刑暴滥,豪强残民,我欲请府君行鹰隼之击,为百姓去奸除恶。公达,你可愿与我同去?”
荀攸沉吟不语。
“为何沉默?”钟繇见他不说话,顿时怫然不悦,说道,“民生何苦,你竟无动於衷?你沉默不言,莫非是因心存疑惧,害怕受到那些浊吏、强豪的报复么?”
“我非是害怕受到报复。”
“那为何默然?”
“我是在担忧府君会心存疑惧啊!”
“此话怎讲?”
荀攸徐徐说道:“何府君质性谨慎,为人宽和,自任本郡以来,虽举善任能,进贤不休,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他行过严霜之诛。郡北九县,官吏贪浊,豪强凶暴,若要整治,非用重刑诛戮不可。府君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钟繇说道:“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刑罚诛戮岂是吾辈所愿?为民除害,不得已而为之也。府君那里,自有我来劝说!”
“话虽如此,最好先想想该怎么说。”
“先去求见了府君再说不晚。皓粼,你意下如何?”
周澈说道:“悉从功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