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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县衙。
“今妖贼将起,召来宾客后,欲何为?”此时后宅戚绣绣问袁薇。
袁薇思索片刻,答道:“太平道筹备多年,县乡党羽密布。为保吾县不失,召来宾客后,头一件事自是清洗安成!”太平道如果举事,肯定要攻打县城。县里有他们的党羽内应,里应外合,城池难保。要想保住县城,必须在他们起事之前,先把他们在城中的内应除掉。
院外的黄忠问李钟:“君可知他们在城中的内应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李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他说道:“去年刘公子奇上疏天子,言太平道欲图谋不轨,主公早就发了密信给桓君,故未雨绸缪,早将本县太平道信众的头领、首脑查访清楚。只等东乡宾客入城,即可一网成擒!”负责打探安成太平道情况的是南凌,等他入城后,就能有的放矢。
……
桓玄与任义冒雪出里,前去县衙。
后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冷清清的,与岐阳里的热火朝天、人影憧憧截然不同。没了四周墙垣的遮挡,风雪纷扬,肆意地扑撒在面上、身上,遍体生寒。路边的树上堆满了雪,风一吹,亦簌簌落下,更增寒意。风雪渐大,夜深人静,只闻他两人踩在雪上的噗噗脚步声。
快到县衙的地方,桓玄停下脚步,支起耳朵向后听。任义“嘡啷”一声把刀抽出。桓玄拽住他,藏到墙下的阴影处。
两人紧张地盯着来路。桓玄小声说道:“雪上有咱俩的脚印,藏在这里不行,拐回去点。”顺着墙角,他二人蹑足悄声,又往回走了一截路。
听得更清楚了,远处有人跑动。
桓玄慢慢地抽出了环首刀,伏身蹲下。
任义低声问道:“是太平道的贼子么?他们今夜就要起事?”
桓玄心道:“以常理计,就算他们赶得再急,也应在明天或后天。可这来人是谁呢?”
脚步近了,近了。一个人影出现街头。
只有一个人?桓玄借月光、雪光,仔细看了片刻,还刀入鞘,拉着任义从墙下出来。
来人吓了一跳,急忙止步,伸手抽刀,地上雪滑,没站稳,摔了一跤,刀也被摔倒了一边儿。桓玄走过去,把他扶起,问道:“你急匆匆的作甚去?”任义拾起他的刀,递给他,说道:“听到你脚步声,以为是贼子。你不在城门守着,乱跑什么?”
来的这人却是一个守城的门卒。
“呀?周家的门客?桓君?任君?”这个门卒认识他们,瞠目结舌,“你、你们怎么在这儿?”反应过来,神情放松下来,又对桓君说道,“正好,城外有人找君,说有大事要报。这大半夜的,小人也不敢开门,正要去县衙请示县君。”
桓玄与任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谁找我?”
“城上看不清,那人带个斗篷面巾,自称姓韦。不止他一人,还带了好几百人。”以周家威名现今在县中的大名,若只是一两人来找他,门卒可能会放入城中。几百人,谁也不敢轻放。
这门卒嘟嘟哝哝:“几百人!桓君,真是来找你们周家的么?不会是群盗吧?想借桓君的名字骗开城门,劫掠城中?”他自己也不相信,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这太离谱了。”当世盗患虽重,但盗贼劫掠的都是乡下,大规模入城抢/劫的基本没有,——除了造反的外。
“你看清了那人脸上带个面巾?”
“对。还有一人,自称姓‘南’,是兄弟俩么?对了,还有个自称姓高的。还有个自称姓许的,叫得声音最大,威胁小人等,说若不给他们开门,就要给小人们好看。”
听到此处,桓玄确定了来人是谁,韦是韦强,南的只能是南凌,姓高的应是高开平,威胁人的大概是许阳。为保险起见,他说道:“我随你去看看。”
门卒在前引路,他和任义折回来路,奔去城门。
路上,他惊疑不定:“我正要去召他们,他们怎么就来了?韦强也来了,还有许阳。东乡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难道?……难道阿任猜对了,太平道就是在今夜举事??可如果太平道已经举事,城中为何没有动静?他们不在东乡抵抗,又怎么跑来县外?”猜不出韦强等人为何深夜前来,提刀的手出了一手的汗。风雪仍是先前的风雪,寒意却好似没了,他额头汗水涔涔。
到了城上,守城的门卒如临大敌地居高临下,戒备防御。一个队率迎上:“桓君,城外有人……”
“我知道。”桓玄快步到城垛前,探身外望。
雪落飘飘,护城河外立了一大片人,有徒步的,有牵马的,黑压压的,粗略算去,差不多得三百多步骑。桓玄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城外的人听出了他的声音,四五人出列上前,用火把映亮了自己的脸。
一人叫道:“是我们!桓君。”火光里,这人身量不高,脸有面巾,听其声音,可不就是韦强!
桓玄心知东乡必是出现了大变故。城上城下隔河相对,不是问话的时机。他简单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请檄令开门。”他在城里名望虽高,不是官身,好几百人,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放进城的,还得去请县令的命令。
他转身下城,对那队率说道:“有马么?借两匹。”为不惊动城里百姓,他本不想骑马的,眼下事急,顾不了太多了。队率牵了两匹马给他,忍不住问道:“桓君,这么多人来找你,什么事儿?”
“叫你的人看好城门。没有县君檄令,一人不得出,一人不得入。”
……
桓玄与任义上马,再去县衙。积雪不厚,马蹄声清脆响亮,奔驰过处,许多里巷的人家被惊醒,犬吠不止。
到了县衙门外,任义擂鼓似地大力敲门。门吏匆匆开门,还没问话,已被他推开。桓玄从马上跳下,径入衙内。门吏愕然失措,叫道:“桓君、桓君……”
“我有急事,要面见县君。”
桓玄大步流星,直奔后院的县令舍。敲开门,一如之前,和任义提衣直入。任义在前,抽刀逼开拦阻的值夜奴仆,他半步不停,闯到县令的住处门外,立在台前,大声说道:“有急事,求见县君。”
停了会儿,室内一人睡意朦胧地问道:“谁?”
“县民桓玄,求见县君。”
室内亮起了烛火,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单薄丝衣,酥胸半露的侍妾跪在门侧,请他入内。
桓玄入内,看了这侍妾一眼,转顾室内,见县令打着哈欠,拥着锦被,半坐在床上。他说道:“玄所言事,不宜妾婢听之。请县君先将侍妾遣出。”
周家是汝南的冠族,近几十年来,历任安成的县令对此县周氏都是敬重有加。桓玄是周澈的管家,周澈现在是一州主官,威震天下,这位现任县令来的虽晚,也知他的事迹,知道他果决勇敢。故此,在听到是他夜闯入宅后,虽有不快,还是马上起来,请他入室。此时,又听他请求赶走侍妾,县令怔了一怔,方才注意到桓玄神色凝重。他在安成与桓玄算是比较熟悉了,知道桓玄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睡意顿消,知有大事发生,立即令道:“出去!”
侍妾温顺地屈身出门。桓玄令任义:“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许近前。”掩上门,跪拜在地,说道,“太平道将反!”
“太平道将反?”县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大惊失色,揪着被子,身子前倾,“太平道将反?”
“是。”桓玄把周家遇刺、韦强等雪夜赶来诸事简略地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推测,“东乡必是有大变故出现,周家宾客才会夤夜赶来,结合我今夜遇刺,只能是太平道将要谋反。”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每个人都有应变的才能,虽受周氏、陈氏等族的提醒,县令知道了太平道可能会谋反,但在他看来,也只是“可能”而已,万没料到,居然真的就反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张口结舌,彷徨无计,连床都忘了下,只会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桓玄不是之前造反过,骤闻太平道将反,或许会和县令一样失措,但经过小半夜的变故,他现在比县令镇定许多。桓玄镇静地说道:“玄请县君下檄,开城门,迎周家宾客入城。周家宾客数百,皆勇武能战之士,足能保本县平安。”
“对,对。马上召周家宾客入城!”县令好似抓着了救命稻草,顾不上寒冷,从床上跳下,一叠声催桓玄,“帮我磨墨,帮我磨墨!”
他铺开纸,待桓玄将墨化开,写了一道开城门的檄令。桓玄拿住,出门交给任义,命他即去城门,迎韦强、南凌、许阳、高开平等入城,低声吩咐:“叫他们来县衙见我。你开了城门后,再去岐阳里,看我师兄备好没有,如果准备好了,请他不用理会城里,守好岐阳里就是。”
任义接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