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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想纳妾,你也得先跟我知会一声啊,直到把人肚子搞大了才带回来,啥意思?生米煮成熟饭,造就既成事实,让我反对不了?
甄随闻言,乃一撇嘴:“瓦罐又如何?老爷有兵,什么列鼎,我都能给砸喽!老爷有权,我说堂上瓦罐是尧舜传下,比夏禹九鼎还尊贵,哪个胆敢反对?!”
这话倒把梁氏给说愣了:“汝还知道尧舜、夏禹……”
甄随这气啊,你真当我啥事儿都不懂,是个纯蛮子吗?老爷在徐州时就见天儿听大都督说古啦,我甚至还知道秦始皇、汉武帝咧!当即一个箭步,扑上前去,一把就将梁氏给环搂住了,随即左手往下一抄,右手在上一抬,将妻子直接抱将起来。
梁氏欲待挣扎,却当不起甄随力大,双膀跟铁箍一般,捉得她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继续叫骂。甄随抱起妻子,三两步便即蹿入侧室,随即右腿反踢,阖上了房门。
仆役、部曲,莫不瞧得胆战心惊。侧耳倾听时,但闻梁氏的骂声越来越低,很快“唔”的一声,象是连嘴都给堵上了,然后……
几名婢女面孔涨得通红,纷纷走避。仆役们则大眼瞪小眼,心说这大白天的你们就搞这少儿不宜……门外还杵着一位如夫人呢,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还是部曲亲信,最懂甄随,赶紧让把吕氏搀扶进家,觅室安置,同时——“还不关门,要等别家来看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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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好不容易才睡服了梁氏,不禁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于是换了身干净衣服,便来大司马府上拜谒裴该。
裴该见了他先笑:“卿身上好大酸味。”
甄随闻言,一皱眉头,赶紧抬起右臂到鼻端来嗅了一下,疑惑地问道:“确实淋了些水,却不是醋,如何有酸味啊?”
裴该这才意识到,“吃醋”这典故是唐代才有的……于是便含混地解释说:“曾有一贵官,其妻不准纳妾,天子嘉其功绩,赐予二美,彼不敢受。天子便命人盛一壶醋,假称毒药,谓其妻云:‘若不准汝夫纳妾,汝可自裁。’其妻竟真将整壶醋涓滴不剩,一口饮下,天子无奈,只得收回二美。”
甄随笑道:“原来如此。我妻甚贤,是断不肯吃醋的。”
裴该也笑:“或将醋壶以掷其夫了……”
甄随反诘道:“大都督身上并无醋味,却因何不肯纳妾啊?”
裴该无言以对,心说这蛮子口舌竟日益犀利了……遂摆摆手,命甄随坐下,趁机转换话题,问道:“卿自平阳来,看刘守如何?”
甄随答道:“我是不懂民事的,但见刘太守年过五旬,白发苍苍,平阳多胡于氐、羌,众心未服,且素剽悍,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统驭得住。好在小姚尚在城内,若有敢抗令的,便可都砍了,不致生乱。”
随即拱手道:“来时听闻,拓跋已然南下攻掠太原,未知真假。”
裴该点点头:“确实如此。”
裴该在北上平阳之前,就先派人前往代地,去劝说拓跋郁律南下,攻打太原郡。目前晋势甚强,相信郁律或者敷衍,但绝不敢一口回绝。
只可惜使节往来,再加郁律召集部众也需要时间,就不可能跟裴该配合默契——倘若平阳城下大战的时候,拓跋便即大举南下,石虎就有很大可能性守不住晋阳城。
不过郁律行动虽然迟缓,终究还是动了,前数日才刚得报,拓跋鲜卑六七千骑,杀入九原、定襄境内——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是因为秋收在即,可以抢割野外之麦。就目前而言,尚且不知石虎如何应对,是否肯出兵与拓跋交锋。
裴该与甄随探讨平阳情势,相谈良久,直至黄昏时分,才命其还家休息。因为这天又说好要陪老婆吃晚饭啦,所以我就不留你了——裴该都听见屏风后面,隐有环佩之声响起……
于是等甄随出去了,他便也起身返归内室,荀灌娘果然已命排列酒食,只待丈夫前来。这年月的普遍习惯都是分餐而食,人各有其食案,但裴该灵魂来自于后世,觉得夫妻之间,若也如此,未免生份,缺乏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于是特意命人打了一张方桌,好与妻子对面而食。
丈母娘当然没来,她是荀家贵妇,素来讲礼,怎么可能跟女婿一桌吃饭呢?保大却依照裴该的吩咐,也被保姆抱将过来,就端坐在裴该身边。
保大已经习惯自己吃饭了,也不必大人催促,便即右筷左匙,不住地把食物往自己嘴里猛塞,嘴角、下巴,甚至于衣襟之上,全都是汤水、饭粒,看得荀灌娘直皱眉头,忍不住就说:“此儿前世难道生于赤贫之家,未曾吃过饱饭么?吃相竟如此难看,也不知道象谁……”
这话几乎每次全家人一起用餐的时候都会听到,裴该都习惯了,当即也不过脑子,便即随口撇清:“是卿生的,不干我事。”
荀灌娘瞪眼道:“夫君是何言啊?怎说不关夫君之事?!”
裴该赶紧解释:“夫人听岔了,我是说保大一直都由夫人抚育,则教成这样,自然不干我事……孩子尚小,何必苛求他的仪态?且并不甚胖,多吃些有何不好呢?”就手向保姆索要来手巾,帮忙保大擦拭嘴巴。
荀灌娘不满丈夫推卸责任,忍不住就撇一撇嘴,问他:“适才听闻甄随与其妻相打,几乎将我笑杀——连那蛮子,竟然也学人纳妾,则丈夫为何不肯纳妾啊?白让蛮子说嘴!”
裴该心说你究竟啥时候躲在屏风后面的,竟连那么古早的话都听见了……赶紧摆手:“有小儿在此,勿言此等事。”
保大连连点头,告诫其母道:“阿爹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荀灌娘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喝斥道:“汝既知此,为何开口?我等都是空口说话,汝满嘴的肉汁,又全流出来啦——汝父白白为汝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