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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声叹息在大司马府明堂上回响,讯报被淖狡轻轻抛落在了朱漆彩绘的矮案上。这张矮案与其他矮案不同,铜角蹄足,案面绘制的不是云雷鸟兽,而是羽觞大小的圆涡,这些圆涡一共有三十六个之多,好似军阵一样排列的整整齐齐。
圆涡深邃,一如当下的战局。即便作战司的谋士绞尽脑汁希望能准确判断战事的走向,到头来一切还是跳出了掌握——不是没有算计到秦人如何,而是没有算计到己军如何。
“我军北进,秦人当舍咸阳也!”讯报是早上刚刚传过来的,此时楚军刚刚渡过长水。
“若秦人不救咸阳,且断我归路,危矣。”淖狡正是为此而担忧。“大王为何执意北进?若以乙案,我军当于方城夹击李信……”
“李信非善与之辈。”郦且摇头,“知彼司言,李信大军越行越缓,而今每日仅行三十里。乙案不成,不如拔下咸阳,震慑秦人。”
作战必有计划,可惜的是计划再怎么周密,敌军也不会按照计划中规定的方向走。计划永远是变动的,因敌因我,依天依地,时时变化。在郦且看来,北进咸阳是最好的选择。
“震慑又有何用?”淖狡连连摇头,“赵国救无可救,赵国亡后,我楚国首当其冲。仅震慑,秦人便不再攻我?”
“钜铁府已造火炮两百门,秦人称火炮为巫器,惧之甚也。”郦且道。“明岁炮士炮卒可成业,若明岁秦人攻我,可以火炮拒之。其后旧郢、汉中、南阳之师成也,彼时我军当有师五十余,秦人攻我不胜我。”
“谈何容易!”淖狡没有郦且那么乐观。楚军确实占领了旧郢、南阳、商淤,汉中(尚未全部占领)。只是除旧郢外,只有战争结束,南阳、汉中两郡,还有商於之地才归楚国所有。
战争发起很容易,结束却很难很难。如果战争一直持续,这些郡县不但不能提供合格的士卒,反而需要现有的楚军士卒去驻防。战事发起已有一个月,按昭黍从旧郢发回来的文书看,旧郢的情况不容乐观。大部分旧楚人只知有秦而不知有楚。五十年来,他们已经习惯秦人的‘法’制,不习惯楚国的敖制。
旧楚地尚且如此,南阳、汉中、商於等地情况就更糟。虽然乡里间不断有人投奔楚军,但这些人并非主流。更多人的还在观望,以等待秦楚之战的最终结果。楚国胜,当然归属楚国,秦国胜,则重新归属秦国。
此战以前,楚军只要驻防大梁、夏邑,最多加上上蔡就足够了。现在倒好,东地的兵力不光要驻防东地,还要驻防商於、南阳、汉中、夷陵。清水之战以来,楚国从未如此脆弱过。想得这,淖狡又觉得大王应该率军北进,也许真如郦且所说,拔下咸阳或可震慑秦人。
郢都大司马府,淖狡渐渐对熊荆的北进抱有希望,希望这能击垮秦人的战争意志,从而震慑秦人,好使这场战争尽快结束。与他抱着类似希望的熊荆奔行一百多里后,看到了却是咸阳城外燃起的大火。
“禀告大王,秦人纵火烧粟也!”骑兵奔驰在渭南之地,咸阳城根本不敢派出斥候。秦国的心腹之地,现在任由楚国骑兵驰骋。
“烧粟?!”包括熊荆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都说敖仓粟多,可敖仓比起咸阳仓,还是差一大截。敖仓之粟以千万石计,咸阳仓却以亿石计,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楚国费了五年才积攒一亿三千多万石粟米,还不如咸阳仓一年之积。
“然也。”侦骑揖道。“咸阳城外仓禀皆有人纵火,我军只驱散一股。”
“大王,咸阳积粟足够我军食用百年之久。”庄无地虽然吃惊秦人纵火烧粟,但也仅仅是吃惊而已。“秦人不烧粟,我军亦当烧粟。”
“还有何事?”熊荆点头。楚军缺粮,但前日击溃秦军后,抢了一批粟米。咸阳仓即便大火,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烧完的。到时候随便扑灭几个十万石一积的仓禀,足够楚军吃上一个月。
“未有。”侦骑就要退下,他忽然想起路过渭水看到的情况,道:“臣返营时见,我军工卒架桥将成也。”
工兵没在灞水上假设浮桥,现在终于在渭水上架桥。只是桥架好了要马上过桥吗?这是一个问题。侦骑退下后,工兵前来报告,熊荆看向幕府诸将:“秦军距我几里?”
秦军距离几何此前的侦骑已经报告过了,熊荆再问不过是想确认。淖信答道:“三个时辰前据报,秦军距我九十里,且已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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