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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快,桃红柳绿,白雪皑皑,转眼过去两年。在这两年里,我一边熟悉品膳处总管的差事,头绪繁杂,事情麻烦,很费了不少劲,算是慢慢有所熟悉;一边继续调查食材的事,因为初任总管,一时忙不过来,毛大臣和周爷让我把这事先搁一搁,由周爷多做一些,我只是从旁协助,也取得一些成绩,只是仍然没有突破;一边过自己的小日子,享受新婚之乐,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生下来九斤,逗人喜爱。

    这天我有食材调查的事找周爷商量。周爷说得请示毛大臣。我说那好,我就等你请示了来吧。周爷笑着说,你都做了两年品膳处总管了,还把自个儿当八品管事啊,要我和他一块儿去见毛大臣。我也好笑,说在周爷面前我总觉得还小。周爷和我一道去毛大臣府,边走边说些做总管的规矩,慈祥可亲,循循善诱。

    内务府是皇帝的大管家,替皇上管着紫禁城,比如内务府的广储司管宫里的六大库,银库、皮库、瓷库、缎库、衣库、茶库。银库为六库之首,存放金、银、珠、玉、珊瑚、玛瑙、宝石,设在紫禁城太和殿西侧的弘义阁里面,派禁军日夜守着。内务府大臣自然有点特权,比如在宫里有四合院,一个大臣一个院。我和周爷逶迤来到毛大臣院子。毛大臣忙完他的事过来见我们。我们说起当务之急,正准备展开话头,却被毛大臣打断。毛大臣说:“你们先别说调查的事,眼下有桩大事要办。”我心里咯噔一下,调查不算大事,还有比调查更大的事?啥事?

    侍者送上茶。毛大臣接着说:“皇上口谕,着内务府编撰《中国宫廷御膳》。”我和周爷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这等好事啊,不由得异口同声说好好。按规矩,《中国宫廷御膳》每十年编撰一次,该加的加,该删的删,该改的改,也是对千年御膳的一次大检阅,是朝廷非常看重的一件大事。大清两百来年曾多次编撰《中国宫廷御膳》,使中国几千年御膳传统得以继承发扬,御膳菜品得以更加完美。

    毛大臣笑着说:“你们高兴,我可高兴不起来,方才还与许大臣争得面红耳赤。”周爷和我面面相觑。周爷说:“修御膳不是好事一桩吗?怎么还有分歧?”毛大臣说:“可不是,好事一桩变成争论不休。争啥?总编撰官啊。本大臣不知十年前是怎么处理的,这次分歧大了。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说这事。”毛大臣端碗喝茶,放下茶碗抿抿嘴,与周爷小声说起来。

    我想他们肯定有重要事回避我,忙起身走到窗边凭窗眺望蓝天白云、楼台亭阁。周爷与毛大臣在背后咿咿呜呜说啥也没在意,心想总编撰官与己无关,是周爷、蒋爷的事,正忘情,远处突然听到周爷的声音“崇孔你坐下说事”,忙回身坐下。周爷说:“毛大臣刚才和我说了,这次你上。”

    我云里雾里不明白,问:“上哪?还去颐和园啊?”

    毛大臣和周爷哈哈笑。周爷说:“崇孔,怎么说你好呢?你现在是总管了。告诉你啊,毛大臣和我的意思啊,准备推荐你去竞争总编撰。”

    我心里咯噔一下,张嘴说不出话。我去竞争总编撰?《中国宫廷御膳》总编撰?开玩笑吧,我才三十岁,刚当总管,进紫禁城也才十多年,官位也才刚升五品,够格吗我?哪回总编撰不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啊,起码也得是周爷这种中流砥柱。

    毛大臣说:“你别惊讶。我刚才征求了周总管的意见。我们一致认为你是总编撰官的合适人选。”

    我说:“禀报毛大臣,小的才疏学浅,资历不够,哪里配做总编撰官啊,请周总管做总编撰官,小的跟周总管学习。”

    周爷说:“注意礼节。听毛大臣吩咐。”

    我急忙答应:“是。请毛大人示下。”

    毛大臣捋着下巴胡子嘻嘻笑说:“不必拘礼。柳总管,本大臣的意思你听好了。本大臣刚才说争得面红耳赤就是为这总编撰官人选。许大臣的意思推蒋总管。我的意思推周总管。刚才征求周总管的意见,我们决定推荐你。这里的原因有三条:一、你是西太后钦点的总管,好比新出炉的状元,胜人一筹。二、你虽然资历不够,但有喝茶辨水的功夫,而且为西太后亲眼验证,名满紫禁城,谁不服气不行,有本事找西太后验证去。三、咱们推荐的总编撰官人选要呈报皇上御批,你是奇兵,不但比蒋总管胜算大,比周总管的胜算也大。”

    我忍不住又失礼抢话说:“不不,周爷比我强多了。我是周爷教出来的。”

    周爷扯扯我的衣角,狠我一眼。我忙闭口不说了。

    毛大臣也不生气,端碗喝茶,笑眯眯地望着我。我说:“禀报毛大人,小的失礼了,请给处罚。”

    毛大臣说:“我就喜欢你这直爽性子。我知道周总管是你的师傅,也知道周总管比你强,但本大臣说的三条你没听明白,下去好好想想吧。这事就这样了。周总管,你下去为柳总管申报总编撰官准备资料呈报。”周爷忙起身答道:“是。”我跟着起身拱手。

    多年后我还为自己官场失礼好笑。我那时真的不会做官,不知道怎么与一位内务府大臣说话,还是使用对周爷的办法,后来才知道这叫大不敬,是官场忌讳。其实我对周爷也很失礼,只是周爷是瞧着我长大的,原谅我、不跟我计较罢了。周爷下来就狠狠训我一通,说怎么能跟大臣抢着说话呢?大臣怎么说就怎么办,大臣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就不能说你的意见,这是官场规矩,必须执行。我那时后悔不已,说周爷我错了,我跟毛大臣赔礼去。周爷又训斥我不懂规矩,说毛大臣日理万机,不准没事找事去打搅,要是为赔礼事去禀报,非挨训斥不可。我当时是又糊涂又急,急得那个劲啊,恨不得扇自个儿两耳光。后来我做官做久了才慢慢懂得官场礼节,再不敢与上司抢话,也不允许属下与我抢话。

    总编撰官的推选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也不是毛大臣说了算,还得取得内务府三个大臣的一致同意才能呈报皇上,所以这天这么议过之后便没了消息。没了消息我反倒着急,因为我嘴上说自己不行,该推荐周爷,心里却想着自己被推荐出去的事,甚至做梦都梦到皇上御笔一点就点在我名字上,高兴得哈哈大笑,醒了还很失望。我哪里知道毛大臣正为此事同许大臣、张大臣较劲呢?

    内务府三个大臣商议推荐总编撰官人选。毛大臣推荐我。许大臣推荐蒋爷。张大臣不置可否。大家便达不成统一意见。毛大臣希望张大臣支持自己。张大臣犹豫不决。许大臣希望张大臣支持自己。张大臣模棱两可。大臣商议事情不像我们这样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而是遇到分歧点到为止,不必当面争个你输我赢,而是退后一步海阔天空。于是这事就拖起了。毛大臣不急。许大臣不急。谁急谁被动。谁不急谁主动。我后来知道这些事,简直对大臣们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一度对官场望而却步。

    我对这些事自然一无所知,是周爷告诉我的。周爷还说了接下来的事。内务府三个大臣意见不统一,总编撰官人选迟迟不能呈报皇上,编撰工作自然一拖再拖,就引起人着急。这个人不是三个大臣中的一个,也不是我,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而是另一个候选人蒋爷。蒋爷见他的名字一直不能提交皇上,这是他从李统领处得知的,认为是我在暗中使劲,就找到李统领,送上刚从黑龙江运来的一只熊胆,希望李统领帮忙解决内务府三个大臣的分歧。蒋爷这种请求本来毫无道理,内务府大臣有分歧只有皇上管得了,怎么求着一个太监了呢?谁知李统领听了一口应承,马上掉转话题问熊胆怎么服用。蒋爷是御膳高手,自然清楚。他告诉李统领,这熊胆是从活熊身上破腹取出,小心剥去胆囊外附着的油脂,用木板夹扁,悬挂于通风处阴干,置于石灰缸中干存放,用时去净皮膜,研成细末,有撞伤、肝病、关节炎,用一小勺熊胆粉兑一小杯白酒饮用,蒙被出汗即可治愈。

    过几天是西太后母亲忌日,各省督抚照例都有贡品孝敬。有的是一座寿石,有的是一幅不老松苏绣,有的是名家字画,等等,都包裹得好好地从四面八方送到北京紫禁城来。负责接收的是内务府张大臣,也不复杂,送礼者有送表,注明礼品大小、多少、尺寸、方圆、质地、产地特征,等等,张大臣派人逐一验收登记交西太后宫李统领就行了。

    这天张大臣照例巡视送礼现场,只见人来人往、货来货去很是热闹,也就坐在一边悠然自得地喝茶抽烟。这时两广总督代表送进一个稀罕物,打开木箱看是玻璃柜子,介绍是从英国进口的,宫里少有,在英国也是最新发明,立即吸引来大家围观。张大臣也起身走近观看,自有一番品评。张大臣叫人将玻璃柜登记送往西太后宫点验。过了会西太后宫来人禀报张大臣,说是李统领有请。张大臣虽说官居二品,但做官谨慎,素来不愿得罪人,一直在毛大臣、许大臣之间骑墙,特别讨好李统领,每次遇见李统领,本来的规矩是李统领向他请安,他反而抢先向李统领请安,为人不屑。他一听李统领有请,急忙起身往西太后宫走。

    西太后宫是紫禁城看守最严的地方,无论王公大臣,没有西太后召见一律不得进入,就连皇上前来请安也须报西太后允诺,所以张大臣走了好一会来到西太后宫外面就停住脚,等那太监前去禀报。不一会李统领远远来了,身后还叫人抬着那玻璃柜子,隔着一段路就说:“张大臣啊,你出大事了!”

    张大臣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李统领指指身后的玻璃柜子说:“这破玩意你收进宫来干啥?”

    张大臣犯糊涂了,问:“请李统领明示。”

    李统领慢慢走过来,摆手示意后面的柜子停下,自个儿走到张大臣面前几步路地方站住,小声说:“你也是大意啊,瞧这玻璃不是起丝了吗?显然碰坏了啊,不能收啊!”

    张大臣大吃一惊,忙要上前细看。李统领张臂拦住他说:“请张大臣自重。”旁边有太监喊:“太后宫禁地啊。”张大臣一看脚下,可不是,往前一步就是西太后宫禁地,边上立一铁牌,上书“擅越雷池者杀无赦”,吓得脸青面黑,连连后退。

    李统领说:“张大臣,你瞧瞧这柜子玻璃是不是有一条丝啊?”

    张大臣与那柜子大概隔着两丈远吧,抬眼看去玻璃上是有一条一尺长的黑丝,怕自己眼神不好,又叫随从笔帖式瞧。笔帖式瞧了说是有一条黑丝。张大臣顿时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如何是好?请……请李统领周旋一二才是啊!”

    李统领说:“不好办,很不好办。您想想啊,玻璃裂了口的东西也敢送,你也敢收,我敢让老佛爷瞧吗?那不是要我脑袋吗?”

    张大臣说:“那……那求求李统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内务府孝敬西太后分上您帮帮忙吧!今后李统领要张某干啥张某都效劳。”

    李统领说:“张大人过谦了。只是……这样吧,我试试啊,你呢也记住今儿个的话了啊。”张大臣感恩不尽,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忙深深向李统领鞠了一躬。李统领嘿嘿笑,也不还礼,径直而去。

    张大臣回到内务府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玻璃柜子,自己亲眼看了,笔帖式专门查了,原封不动往西太后宫抬,怎么会有裂口呢?他把这事告诉许大臣。许大臣听了说有可能有可能,又说你幸好遇见李统领了,要是换个人,你这是大不敬。张大臣想起后怕。许大臣估计这里面有蹊跷,转身就去找蒋爷,问张大臣的事是怎么回事。蒋爷嘿嘿笑。许大臣明白了两分,要蒋爷说说。蒋爷就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他找过李统领,问过他怎么说服张大臣。李统领说我不用说服他,我叫他求我就行了。蒋爷说他不出错不求你。李统领说他不出错我让他出错不就得了。许大臣听了暗自吃惊,李统领这套讹人伎俩太吓人。

    这事是个谜,张大臣不知道,许大臣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不过多年以后,李统领年老出宫之后,事情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有当事人揭发了李统领的鬼把戏。原来那玻璃裂丝不是玻璃丝,是沾在玻璃上的黑头发,隔了两丈远怎么看怎么是玻璃丝。

    这样一来,张大臣的态度就改变了。三个内务府大臣再次商议推荐总编撰官时,张大臣说:“我想了这么久啊,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得,言下之意是支持许大臣的意见,推荐蒋爷。毛大臣气得嘿嘿笑说:“有道理有道理。”

    周爷把这消息告诉我,要我别灰心丧气。我说我不灰心丧气。周爷说你进步了。我说不是我进步了,是我不信我能做总编撰官。周爷生气了,伸手要打我。我嘻嘻笑,溜之大吉。

    内务府推荐意见呈报上去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不着急,蒋爷着急。蒋爷去找李统领。李统领说这事跑不了,就等着上任吧。蒋爷说别,求李统领再使使劲。李统领说一只熊胆有多大劲啊。二人哈哈笑。蒋爷就又送只熊胆给李统领。李统领就趁西太后高兴,提起编撰《中国宫廷御膳》的事。西太后说你不提我还忘了,叫柳崇孔干吧。李统领说:“喳。老佛爷英明。奴才这就传懿旨去。”

    我就这样当上《中国宫廷御膳》总编撰官。那年我三十一岁。

    我当上总编撰官才知道为啥蒋广宗要全力争当这个官,因为总编撰官对全紫禁城御膳房的影响力太大了。比如说,总编撰官有权修改御膳谱,我就可以把蒋广宗的拿手好菜改一部分,他就得重新学习;总编撰官有权确定最佳御膳,我就可以把蒋广宗的杰作的名次往后挪一挪。这都还在其次,总编撰官有权评判一道御膳的好坏,这就涉及每个御厨的厨艺,而厨艺高低自然与赏赐多少、前途大小挂钩,哪怕像蒋广宗这样功成名就的老御厨也害怕马失前蹄,而总编撰官就是最权威的评判官。

    西太后叫我做总编撰官不是让我马上上任,照规矩有三个月公布期,就是把我作为候选总编撰官的事向全紫禁城公布,如果有人认为我不配当总编撰官,并且能提出依据,内务府就得组织调查。这项规定主要针对厨艺是否精湛而言,防止滥竽充数。我有信心。我的厨艺是西太后鉴定的,谁也不敢说我厨艺不精,谁说我厨艺不精就是说西太后鉴定有问题,那就是大逆不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只等着走马上任。

    周爷不这样想。他找我说要小心,这三个月千万不能出事,要我暂时停止调查,也别去招惹蒋广宗和他那帮人,特别不能得罪李统领,说是李统领这些天火气大,动辄就发脾气。我问周爷,李统领怎么不帮蒋爷。周爷说他怎么没帮,不然张大臣的态度怎么会改变,肯定是李统领找张大臣说了话。我问周爷,张大臣是二品大臣,李统领是三品太监,李统领有啥资格说张大臣。周爷说我还不懂官场,老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何况西太后宫统领。我说张大臣被李统领拿了短,不得不听李统领的。周爷问我这话从何而来。我说宫里都传开了,张大臣验收不负责,把裂了口的玻璃柜往西太后宫里送。周爷说瞎说,张大臣跟我说了他冤,他不可能放过裂了口的玻璃柜,肯定是往西太后宫里搬运中出了问题。周爷又说,他也认为有问题,张大臣带了不少人验收,个个都是长年当这差的人,更何况谁敢往宫里送破裂货啊,吃豹子胆啦,送到宫门口也要检查三遍才敢往里送,不可能。

    我和周爷这么聊了一通,也聊不出个准意见,便各自忙差去了。

    过了两个多月,平安无事,眼看我就要上任,我正积极做上任准备,拟了一份编撰官名单,分别征求他们的意见,联系编辑用房,准备调集存档的数万册御膳档,起草编撰大纲和实施步骤,联系全国各地厨艺大师,准备招他们进京磋商,忙得团团转。

    这天周爷过来找我,一进门就关门,压低声音说,“崇孔有个新情况。”

    我脑袋还沉浸在编撰事务中,问:“啥情况?有人举报啊?”

    周爷说:“不是你那档子事。我刚接到毛大臣通知,说西太后懿旨,点名要吃我做的八仙过海闹罗汉。”

    我说:“啊?怎么想起吃这道菜?这是孔府寿宴第一道菜啊。咱们宫里御膳谱上没有。”

    周爷说:“这还是其次,反正我会做也没啥,做就是了,问题不在这里,在……”周爷又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书读得少,听到之乎者也就头痛,就问:“您的意思是……”

    周爷说:“这还不明白吗?有人找我的茬。什么时候西太后点过我的菜啊?我都有五六年没上灶了,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我说:“也是啊,您做上品膳处总管没机会没时间上灶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做八仙过海闹罗汉,要不我……”

    周爷说:“你啊还没明白,不是我不会做八仙过海闹罗汉,是有人找我茬,存了心要找茬,啥茬找不出来啊?”

    我明白了。我抠抠头皮想了想说:“谁这么折腾人啊?”

    周爷说:“蒋广宗没这么大的神通,八成是李统领。”

    我说:“啊?是他啊?那怎么办?张大臣都斗不过他,何况我们?他怎么会这样啊?”

    周爷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我问:“会有哪一天?”

    周爷说:“自从咱们奉密旨调查食材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那就是和他们正面交锋的一天。现在你做了总编撰官,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切身利益,甚至将揭开他们盗用食材的真面目,他们向我们发起正面交锋了。我不怕,我奉密旨那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丢官坐牢砍头。”

    我大吃一惊说:“有这么严重啊?是因为我做了总编撰官啊?那……我还没做丢官坐牢砍头这些准备呢。不过周爷您放心,您说做最坏准备我就做最坏准备,我也准备丢官坐牢砍头。”

    周爷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冲我直点头。他眼圈发红。我心里发酸。我们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出去给周爷端来一杯茶。周爷抬碗咕咕喝茶。我说:“周爷您这事都是我闹的,我负责,您别去做八仙过海闹罗汉了,我去找西太后,说我比您做得好,我去做得了,要杀要砍冲我来。”

    周爷说:“孩子你还没明白,这不是你做我做的事,是我们奉密旨完成皇上交付的大事,何况他们与我们正面交锋岂止只针对我,也会针对你的,我们不能都出面去交锋,还得考虑里应外合。我想这样,我去西太后宫做八仙过海闹罗汉,你与毛大臣保持密切联系,听从毛大臣调遣,绝不能去西太后宫找我,明白吗?”

    我不明白,一头雾水,但不能显出我还不懂事,就说:“明白了,我听周爷您的。”

    到了周爷去西太后宫这天,我默默送走他的背影,鼻子发酸,眼泪就往外涌。我赶紧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反而越发哭出声来。我哭了一阵不哭了,想起上次我去西太后宫喝茶辨水的事,周爷不是去找毛大臣一起去颐和园看我吗?就起身去找毛大臣,央求毛大臣带我去西太后宫,到了那里也许能帮上周爷。

    我起身就走,刚出案房门迎面碰着两个人进来,差点碰着,正要发火,抬头一看,不是内务府品膳处的人,是西太后宫太监,忙退回案房说声“失礼了”。这两个太监也不计较,进得我的案房也不坐也不要茶,领头的说声“老佛爷口谕——”。我赶紧跪下接旨。那人说:“奉老佛爷懿旨,着品膳处总管柳崇孔进宫品膳。”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会儿怎么传我进西太后宫品膳啊?周爷不是前去做八仙过海闹罗汉了吗?难道让我品周爷做的八仙过海闹罗汉?怎么回事啊?有啥蹊跷啊?我这么一思量,耽误领旨谢恩了。那太监恶声恶气说:“怎么啦——”我赶紧磕头领旨谢恩。

    两太监宣完懿旨不走,示意我这就跟他们进西太后宫。我想去找毛大臣,没法去,只好随他们而去。我一路走一路浮想联翩,想到周爷做八仙过海闹罗汉如何了,想到自己这一去要是品尝周爷的八仙过海闹罗汉又该如何。周爷的本事我知道,全紫禁城名列前茅,只是周爷五六年没掌灶,不知厨艺如何,俗话说三天不摸手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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