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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便会奉还,除此以外,他更还托上一盘金银之物,作为对三人的补偿。

    这几天来已积了无数闷气,云冲波自非几句道歉说话便能满足,但,当萧闻霜另有打算的不肯再作纠缠,和花胜荣从第一眼看见那满盘金银便再不肯将目光移开时,无形当中已被孤立的他,也只有徒呼奈何。

    (唉…)

    不过,这一切,当云冲波终于能够以”自由”的身份去张开双臂,纵情的去拥抱晨风时,他便觉得,都是值得的了…

    (终于,可以从那个疯丫头的恶梦里面解脱了…)

    按照金络脑的解释:当初马市一战之后,沙如雪将花胜荣擒下,拷问出了两人所踪,随后布置人马,衔追两人去向,将之擒获西归,人人都以为云冲波必定大有苦头可吃,却谁想,不知怎地,沙如雪事到临头,却又似是有所顾忌,并没认真对付两人,只是软禁而已,金络脑等人虽然心中纳闷,却一向知道沙如雪处事任性,并不敢开口劝阻。

    相当简单和有技巧的说法,令萧闻霜听在耳中时有微微的不悦和怀疑,但听在被关了这许多天,早已暴跳如雷的云冲波耳中时,却真是深得我心。

    “对啊对啊,我早就以为她是个疯丫头了…呃,你为什么这个脸色,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苦笑着,金络脑把话带开,谙于说话技巧的他,只轻轻的几句话,便将话题从这上面移开,向云冲波暗示说,关于那天的事情,并不怎么光彩,包括沙如雪以及月氏勾和他自己在内,都不想更多人知道,对外只说是有一点点误会,希望云冲波可以配合,不要露馅。云冲波城府不深,又心无杂念,倒未觉着什么,更是急于离去,只是一迭声的答应。萧闻霜却是心中暗凛,想道:”这厮口音纯正,用语娴熟,显是在我夏人文化上颇下过一番苦功,所志非小,不可轻视了他。”

    可最后,金络脑的补充说明却还是令云冲波大失所望:虽然并没恶意,但,至少,这一段时间里,关于项人大会,以及其它一切事情都是相当高级别的秘密,不能随意传播,所以,虽然三人的行动不会再受到限制,但是,最好还是暂时不要离开依古力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会有专门的安排,让三人可以去往原本想去的方向。

    “说穿了,这根本还是和原来一样吗,最多是把牢房扩大了一些。”

    与金络脑分手之后,悻悻的在城里晃着,大失所望的云冲波,无可奈何的发着牢骚。

    “呃,贤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至少,如果坐几天牢就会有这么多金银可拿的话,我宁愿就被他们关上一辈子…”

    “不要拿你这种完全没有操守的人来比方别人好不好?!”

    大吼着,趁机发泄掉一些不满情绪,云冲波却想起来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闻霜。你最近怎么没有一开始着急了?”

    对萧闻霜来说,逃生之后的第一要务,当然是将云冲波守护,而在此之外,便是设法南下,去寻找到正在南方进行半地下传道的太平三清之一的”玉清”,按照萧闻霜的说法,玉清一直就和巨门都不是很和睦,而他手中掌握的”神盘八诈”则是太平道新生代中最强的术者组合,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能比”天门九将”更难对付也说不定,只要能够让他知道真相,那未,或许至少可以与巨门形成对抗之势,不至于让整个太平道迷失前路。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相当着急于取道南下,在被项人骑兵迫回时,她的心情之急燥也远远超出云冲波,但,在最近的几天中,云冲波却发现,萧闻霜的情绪竟然慢慢平复,那种对”南下”的渴望,竟似已慢慢消失了一样。

    “哦,什么,是吗?”

    没想到云冲波突然这样发问,萧闻霜很明显的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以她一贯的风格,淡淡的表示说既然急也无用,那么还不如冷静一点,去观察一下眼前能够掌握的东西。

    本来就没什么疑心,云冲波只是顺口发问而已,自然不会对萧闻霜的说话去作深究,更不会去注意窥探萧闻霜神色中有无异常,所以,他根本就没可能读出萧闻霜真正回旋于胸中的心语。

    (竟然已到了封锁人员离去的地步,就是说,现在的一切,已经半点也不能让外界知道,会做这样的预防,当然不会是怕黑水兵会越界突袭这里,那未,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但,若果,真是如此,我该怎么办?)

    “如雪,难道真得对那小子有意思?”

    约数十丈外的一处高地上,月氏勾背对初升旭日,负手而立,盯视着云冲波渐渐混入人群当中的背影,皱眉说道。

    “绝对不是。”

    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吻,金络脑说着与平时他那永远留有余地的风格完全不同的说话,脸上已浑没了适才那温和笑容。

    “如雪,只是太过’冲动’和’善良’罢了。”

    “因为’冲动’,她会不计后果的运用沙族精兵,去把那小子擒回,却又因为’善良’而开始犹豫,不忍心去将那小子认真处置。”

    “想要做的,她就会去做,而那事情的影响后果,特别是别人因之而出现的对她的看法,如雪,她是从来都不会去想,去考虑的…”

    月氏勾微微点头,道:”对。”

    “但,可惜,那却不是多数人的判断。”

    “自昨夜起,大多数头人都开始相信,如雪之所以会用那种激烈的手段去拒绝父汗的提亲,是因为,在她的心中,已有人在,而那小子,已经极为荣幸的成为了相当多人心目中的第一人选。”

    “所以,那小子,他便危险了。”

    冷漠的说话,令月氏勾微微一震,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金络脑并不否认,坦然道:”对。”

    “与如雪商量,编造理由让她同意放人的,的确是我。”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掉对如雪更多的妄揣之辞,二来,那样做,也可以,诱使一些人去采取行动…”

    当说到”一些人”时,金络脑的声音放低,看看月氏勾。月氏勾面无表情,就如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金络脑停了一下,忽然又道:”其实,如雪,她是一个好女孩儿,一个值得拥有一个好男人,一个值得被好好去爱的好女孩。可惜…”

    月氏勾忍不住道:”可惜?”

    金络脑淡淡道:”可惜,她却同时还是沙木尔汗最宠爱的女儿,是大海汗最重视的徒儿。”

    月氏勾嘴角抽动了一下,道:”怎样?”

    金络脑缓缓道:”师父曾教过咱们,夏人有句说话,叫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记得么?”

    月氏勾道:”记得。”便不再说话。

    直静默了许久,金络脑方又道:”你怎么想?”

    月氏勾目注远方,慢慢道:”父汗到底有什么打算,并没对我说过。”

    “当然,我亦不感兴趣。”

    “我的愿望,是在阴山下拥有一片自己的小小牧场,每当天气好的时侯,我就带着自己的马进山,去享受一下阴山的呼吸,去设法与它的律动一致。”

    “阴山月氏一族的可汗之位,我没有兴趣,亦不在乎父汗会交由谁坐。”

    “但,若父汗的打算是将如雪利用,甚至,要将如雪伤害的话,我月氏勾,便决不会坐视,决不会默许不问…”

    某处帐篷中。

    虽是白日,却因为帐篷遮得极严极密,几乎一丝天光也透不进来,以致帐篷中极度昏暗,若无星的深夜。

    黑暗中,有隐隐泛着碧色的眼光闪动,传说中,那正是继承了”大神苍狼”之高贵血统的阴山一族最为自豪的特征。

    “…就是这样,今天早上,那小子已被放出来了。”

    “唔…”

    听完手下的禀报,塔合并没立刻开口,而是将双手交叉握着,用大指顶住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方道:”你们怎么看?”

    听塔合发问,那几人互相看看,当中一个便开口道:”此次提亲事大,咱们既然疑沙小姐与那小子有瓜葛,自是宁杀错,不放过。”

    塔合微微点头,道:”你们三个呢?”见那三人也都各表赞成之意,神色间微现失望,又道:”那小子被放出来,是沙丫头自己的意思,还是金小子的手脚,你们可搞清楚了?”

    这问话却大出那几人意料之外,都道不知道。

    塔合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在帐篷中慢慢踱了几步,方道:”去,查清楚。”那几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愣,虽答应下了,却终是忍不住好奇,一个资历最老的便大着胆子道:”请问大汗,这是什么意思?”

    塔合睨视那人一眼,冷笑道:”这事关系极大!”

    “若是沙丫头放的,那小子便非杀不可,而若是金小子的手脚,那这便是陷阱,是个想让我们去招惹沙丫头的陷阱。”

    “去,查探清楚,再来回复!”

    那几人诺诺退出之后,塔合一人独处,脸色更加阴沉。

    (一群都是废物!除了听话之外,一无可用,都加到一块,也比不上半个金日碑!)

    (可恶,若果勾儿肯听我意思的话…)

    碧光闪烁,塔合再度陷入沉思当中。

    “小子。”

    “…”

    “小子。”

    “…”

    “小子!!”

    “啊!你干什么?!”

    猛然回过神来,云冲波急急忙忙的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做着弥补,心中却早不知大骂了几百句”死丫头片子”。

    叉着腰,斜斜瞪着他的,正是沙如雪。

    今天早上,萧闻霜早早出去,说是要采买些东西。云冲波吃完早饭,正在和花胜荣胡扯,沙如雪忽然到访,连寒喧都算不上的开场白之后,她直接将花胜荣一脚踢飞,要求云冲波陪他到街上走走。

    而,当,战战兢兢的两人大着胆子发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时,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人气结的答案。

    “这个,你们夏人应该明白的吧?”

    “我不是听说,在你们那里,不是有很多人都会喜欢在逛街时带些什么猫啊狗啊之类反正是会摇摇尾巴汪汪叫,还会跑来跑去给人解闷的东西吗?”

    (混,混蛋丫头…)

    在心里恨恨的骂着,云冲波却没有办法可想,反复用”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要忍,我要再忍”之类的道理来勉励着自己,咬紧牙关跟着沙如雪出了门,出门时花胜荣却又忽然冒出来,在背后鬼声鬼气的叫道:”贤侄,你可要挺住啊,你一定要记住,就算是一头活狗,也比一个死人要好啊…”几乎令他立时暴走。

    (这个丫头,她难道是傻的吗?)

    “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你说,我这师妹,她到底是不是傻的呢?”

    双手抱在胸前,斜斜倚在一处半掩门扉前,闲闲看着沙如雪耻高气扬的带着云冲波”出街”,金络脑如是淡淡问道。

    他身后,那屋中,一个带一点微笑的声音,悠然的答着。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在下认为,令师妹的举动,绝对聪明,而且,也助在下确定了一个事实。”

    “令师妹,对那小子的确并未动心。”

    “哦,是么?”

    轻轻点头,金络脑道:”朋友你的口气,似是相当肯定啊?”

    那声音淡淡道:”如墨涂纸之事,自然肯定,除非身在局中之人,才会患首患尾。”

    金络脑身子轻颤,道:”多谢提醒。”

    又道:”那边的事情,布置如何了?”

    那声音道:”一切如常,料可如期。”

    金络脑点点头,道:”好。”便再不开口,目光回旋,只是追着沙如雪,看着她与云冲波的背影渐渐隐入街巷去了。

    (唉…)

    在吃到今天的第一百次喝斥之后,云冲波第一百次的想要暴起,想要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可,第一百次,他又颓然的将自己压抑,告诉自己说,不行,现在不行,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本钱去和沙如雪翻脸。

    (丢人,真是丢人啊…)

    深深的沉浸在失落与沮丧当中,云冲波并没发现,沙如雪脸上不时掠过的,一种奇怪而神秘的笑;更没有发现,在自己的周围,始终有一些诡密的目光,在若即若离。

    此时,云冲波的目光中,只有一种颓废与渴望,一种令他作着毫无意义之来回扫视,却又木然到对几乎一切细节都视而不见的感觉。

    就连,当那他本已颇为熟悉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时,他也是木然的将视线移过,直到突然反应过来”好象是她?”时,才又快速的移回。

    (咦,那是闻霜?)

    (她在这里也有熟人吗?)

    想到就做,下一刻,云冲波已经举着手在高声招呼,迎了上去,浑未在意被自己冷落身后的沙如雪那因气结而如蒙霜雪的俏脸,也未看出因错谔而微微失措的萧闻霜那写着一点失惊的玉容。

    (这小子,竟然对我这样无礼!)

    (公子?!怎会被他撞上!)

    二女瞬间心思,云冲波全然懵懂不知,唯一令他有所反应的事情,是那几名快速退走的牧人。

    “是你的朋友吗,闻霜?怎么都不打个招呼就走?”

    “哦?不,不是的。”

    老练的微笑着,萧闻霜解释说,自己并不认识那几个人,是他们主动靠过来向自己问路,又问自己是否想买什么东西,说着又道:”搞不好,他们是看我单身,想或骗或抢什么东西也说不定,倒是多亏公子你来得巧呢?”便又问起云冲波刚才去了那里,不动声色之间,已将话题带开。

    云冲波本就不是什么深沉多心之人,更对萧闻霜连半点疑心都未有过,自是不会多想什么,可,当萧闻霜暗呼侥幸时,意想不到的攻击却突然出现。

    “草原上的牧民,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会怀疑他们有恶心的人,自己多半才有一颗浑浊的心。”

    故意说得很响,沙如雪却歪着脸不看萧闻霜,只丢给她半张侧脸。话中那再明显不过的挑衅意味,连云冲波也听得明明白白,一时竟然愣住。

    沙如雪今日约出云冲波,本是别有所谋,一上午中,她扯着云冲波将城中几乎所有热闹所在都转了个遍,也算是目的已达,原也未打算与他共食,正在盘算要将他一脚踢开,但现在这种情况,却似是云冲波先行将她丢下,她虽然无心于云冲波,但古来美女多自负,她又身为沙木尔的独女,自幼受尽千般宠爱,万般迁就,身后也不知追了多少项人贵少,那里有过被青年男子这样不顾而去的经历?立时便是大怒,说话也刻薄了许多。

    若说沙如雪看萧闻霜不顺眼的话,萧闻霜却瞧她更不舒服:本来两人会有今日境地,皆是沙如雪所赐,萧闻霜对之自是不会有什么好气,而当初云冲波如何得罪了沙如雪,虽然他总是语焉不详,但几番下来,萧闻霜也已大致弄清于胸,虽说确是云冲波的过失,但每一想起,仍是有一股说不出的不爽之情郁结心中,简直可说是”积怨已久”,现下沙如雪竟然先行挑衅,她那里还忍得住?双眉一挑,便想开口,却又暗自虑道:”这儿终是这番婢的地头,若是得罪了她,只怕南归之事又成泡影,古来为大事者不争意气,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便不还口,只是哼了一声,向云冲波道:”公子,快至午时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着竟就扶了云冲波自去了,云冲波虽想和沙如雪打个招呼,可一看着萧闻霜面色,不知怎地,竟说不出口,只向沙如雪讪讪一笑,便随去了,沙如雪不防萧闻霜竟有这手,虽想发作,却找不着题目,目瞠口呆的站在路口,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两人去了,过了好久,方才回过神来,右脚重重一跺,竟在已被严寒冻至板结的地面上踩出一个深深脚印来!

    当天晚上,项人又复大宴,塔合果然又向沙木尔提起通婚之事,但沙木尔似是已被沙如雪恶声恶气过一番,提起此事时只是一脸苦笑,并不深谈,说来说去,只是围着四族合兵,大举南下的事情说话,但塔合却似是打定主意,只和沙木尔一般装糊涂,哼哼哈哈的,并不落实应承,但他说话只是含糊不定,倒也并不附和金络脑主张慎重行事之说。至于大海无量,他始终只是含笑旁观,似是对此事甚感兴趣,却并不开口表态。

    这样的变化,在萧闻霜的立场上来说,该是”可喜可贺”,只是,她却没法知道,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做下那令她很快就会后悔莫及的”选择”。

    一个人,在黑屋内打坐许久,苦苦的长考着,直至月过中天,萧闻霜方才将心意拿定。

    (大义为重,现下不能和他纠缠于旧日仇恨,一应过节,留至南归之后再说吧!)

    取出上午采买的朱沙,依某种古法涂画在一张黄符之上后,萧闻霜将黄符缓缓团球,揉进手里,也不知怎么一搓,再摊开手时,那黄符已不见了,只一道淡淡清烟自她手心袅袅而起。

    黄符化烟时,依古力城中的某个角落,一盆平静的碧水上,忽有旋涡荡起,清烟潜生,看着这变化,一个诡异的笑出现。

    (鱼儿都已上钩,是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次日,对云冲波来说,是个好日子。

    沙如雪没有再来滋扰,萧闻霜也没有不知所踪,只有金络脑来了一趟,非常抱歉的表示说至少一旬日内仍不能放两人南归,但当萧闻霜似是已经想开,再没有沮丧或焦躁的表示时,那自也不会将云冲波的心情怎样困扰。

    (唉,吃得好,喝得好,仔细想想,这日子倒也不错,至少,比起急忽忽的南下,再卷进那些妖怪的斗法中要强得多了…)

    一直以来,云冲波对太平道的认识,几乎可说全无正面形象:自幼便觉他们是邪教,反叛,入金州后又被他们累度劫夺几死,虽然踏足时光洪流的过程中令他对”太平”二字有了些许的认知和尊重,但,当他回到”现世”时,面对的却又是巨门,破军等一干凶神。纵然张南巾实可说是为他而死,但在云冲波的心中,一来自己与父叔失散,流落异域多半该要怪他;二来他原也是对云冲波有所图谋,是以云冲波并不怎样领他的情,特别是当他迟迟不能自蹈海当中取得强绝力量时,他原本还有一点的感激之情,便更形淡化。

    仔细说起来,偌大太平道当中,真正能令云冲波心有牵挂,有所在意的,其实便只得萧闻霜一人,而曾见过巨门等人的可怕,他更不想萧闻霜再置身这生死旋涡当中,其实就他真心立场来说,本就不愿萧闻霜再去找什么玉清,斗什么巨门,但他一来不知如何启口,二来生性随遇而安,几番下来,也就算了,现下偶尔想想,更是觉得:”其实在那里都是过年,若是再延耽几日,能让闻霜淡了南下的念头,那倒要谢谢这些项人才好哪!”

    盘算的快活,云冲波自是没有发现,外表沉静的萧闻霜,会不时的走到门口,察看外边的情况,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和萧闻霜最紧要的随身用具都已被打成包袱,放在了屋里。

    直到花胜荣大惊小怪地告诉云冲波,说这屋子被人下了降头,并指着门左地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给他看时,云冲波仍是没有感到什么,只是对他的大惊小怪哧之以鼻;直到萧闻霜忽样出现,只扫了一眼便告诉他们说,这只是顽童的嘻戏,绝对不是符文并用脚擦掉时,云冲波仍是没有感到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闻霜的耳朵好尖…”

    可,当萧闻霜将文字擦尽,回入屋中,花胜荣也悻悻的走开,去不知捣弄些什么时,当已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黑透的时候,正一人独处的云冲波之心神,却忽地剧震!

    (这,这是…)

    其实,这感觉说来并不陌生,自当初离开石洞后,他便会常有这样的感觉,而每一次,都似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楔入他的脑中,每一次之后,他都会忽然想到一些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忆起一些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

    没机会与张南巾作更多交流,他自不会明白,这便是”不死者”的基本特征之一:数十世生命的经验,已透过蹈海被植回他的体内,而若能得到行家的指点,他可更透过将这些”前生”一一掌握,一一理解去将自己的”完全境界”快速开发,去用最快的速度将力量掌握。

    至于现下,却是由于当初张南巾对他施用”读心术”的后遗症。受到张南巾第九级强劲法力的冲击,虽然那些记忆以其近乎”无穷”的特质将张南巾的努力破坏,但也受到了相应的动摇与分化,生成了无数细微之极的”记忆碎片”,而令云冲波时时困扰,不得其解的,正是这些会不时爆裂,化入他记忆当中的碎片。

    已有多次经历,云冲波对此已不感奇怪,但,这一次,却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这是什么,我,我怎地忽然能够明白到那些文字的意思了,这是怎么回事…)

    脸色惨白,不独是为了自己这如同被”鬼上身”一样的现象,更是为了突然明白的,那些文字的真实含义。

    (确实,确实不是符咒,那些,那些,是太平道独有的密法文字?!)

    当明白到那些鬼画符的真正含义代表着”诸事已备,静侯佳音”时,云冲波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

    (闻霜,她在骗我,背着我,她到底在偷偷搞些什么名堂了?!)

    “咚咚咚!”

    似是为了回答云冲波的困惑,在这已陷入安静的深夜中,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不知怎地,云冲波听在耳中,竟觉那声音如暗夜中造访的异客一样,充满了未知与不安。

    (会是谁…)

    疑问着,云冲波急急掠出,而果然,比他更快,萧闻霜已奔到门前了。

    “哗。”

    “碰!”

    门大开,一个全身浴血的牧民跌滚进来,一瞬间,云冲波也已看清,正是那日被他撞见与萧闻霜说话的牧人之一。

    “你,怎么了?!”

    惊变如此,萧闻霜也不由得失色,而在她问下去之前,那牧人已强行撑持着,睁开眼睛,说出了一句让云冲波和刚刚奔出的花胜荣都勃然变色的话。

    “事已败,速逃!”

    (速逃?!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被这意外冲击到木然,一瞬间,云冲波竟已失措,而当他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明白到了是”什么事情”会这么严重。

    脚步声响,骏马长嘶,刀挥弦振,诸般声音交织一处,化作名为”包围”的巨大恐怖,将这小院完全笼罩,只粗略一听,已可知道外面来的弓马之士至少超过五百,当中更有实力不凡的好手在。

    “轰!”

    巨响着,四周院墙尽被摧倒,烟尘飞溅中,只见得寒光闪烁,无数刀锋箭头环列一周,指向三人,一名轻甲武将满面怒容,大步而进,扫视了三人一下,冷笑道:”很好,都在这里了。”

    忽地挥手大喝道:”儿郎们,这三只比饿狼还疯狂的夏狗,竟敢布置刺杀我们尊贵的沙木尔汗大人,给我统统拿下!”

    (什么?!)

    因震惊而脸色惨白,云冲波只觉得自己的动作慢了许多,连只是扭头看向萧闻霜,也令他觉得脖子疼痛。

    (闻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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