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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便相告的理由而特意选择自金州的南部进入,欲要横越整个荒漠后经由宜禾转往兴庆,却在一路上发现了若干个被屠杀殆尽的村子,而在细心检视之后,他更惊发现到,那杀人的部队,竟然是受过极优秀训练的专业精兵,并非一般马匪而为,于是决意查清,便将手下散开,他这干手下中许多人本就出身西域,更有一些原就是屯戍卒所出,又都一身好弓马,自然十分便给,不几日,便教他发现了项人的踪迹,此后便是相互窥探,欲要查清这支部队到底有多少人,谁为统领,又有什么目的。

    “那一天从山上突击,其实便是我们准备了许久的一次行动,本意是想要利用黑水兵为饵,将项人的主力引出后再从后攻击,却没想到最后方知那只是一路偏师,项人统军大头目也未在其中。”

    “但,也幸好我们所捕捉的不是项人主力,因为…”

    “据我数名经已牺牲掉的手下反馈来的信息综合所得,这一次进入金州南部,并潜伏于荒原当中的项人部队,乃是清一色的骑兵,而其总数约在六千,以我六百人之力,若果对上,那只会是送死。”

    口称送死,赵非涯的眼中却全是骄傲的光,令人感到,他便有着足够的自信,知道若果不是对手在数目上有着绝对优势的话,就绝不可能将他和他的手下制伏。

    但,与那种自信和豪气相比,更令云萧两人在乎的事情,却是他提供的这个数字。

    “你说六千人?!”

    惊疑交加,萧闻霜不禁要开口确认,与懵懵懂懂的云冲波不同,她清楚的知道由宜禾至北方边防之间有多少山水,多少关卡,也正是为此,她的惊惧,才较云冲波超出十倍有余。

    (即使一千人,恐怕都已经超过了项人操作能力的极限,而六千人,那只可能是在完颜家的最高层出现了问题,只有在调度那环节上进行操作,才有机会把这样一支军队无声无息的放到金南来,那么…)

    与赵非涯不同,萧闻霜已有七成把握可断定此次的项人头领便是大海无量的二弟子,河套金族的少族主,金络脑,而早已经知道鬼谷伏龙与他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只是转眼工夫,萧闻霜已打定主意:“这绝然是鬼谷伏龙的手脚,只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又见赵非涯目光炯炯,正看向两人,道:“两位瞧来对本地的人物事情该比我熟悉,可有什么线索么?”便笑道:“我们只是江湖浪客,那里知道这些。”一边肚中已在盘算,欲要找一个好些的借口,与云冲波两人告退离营。

    太平道与帝姓纠斗数千年,仇恨虬结,直是不共戴天,萧闻霜身为太平道重将,一旦听说这赵非涯乃是负内宫密旨而为,所谋之事又寄有帝京的极大希望,当真是恨不得立时便翻脸将他杀了或是套出所负旨意后将之搅掉,那里还肯佐助与他?

    却又听赵非涯徐徐道:“这些项人目的何在,非涯其实也不清楚,只是依此地形势,估计该是意于宜禾不利,而无论军事如何,宜禾城内外十万百姓总是无辜,方才决意一战。”

    看看两人神色,又道:“看两位的样子,与朝廷或是完颜家大约是有些过节,究竟为何,非涯也不想多问。”

    始正色道:“完颜家前曾平定内乱,现又戍守金州,于国有功,但他们究属行伍,不解治民,更兼着恃宠而骄,在金州为恶也是极著,这些咱们也都知道,两位如难忘旧恶也是人之常情,非涯不敢勉强。”

    萧闻霜微微皱眉时,云冲波已忍不住道:“但…你又能做什么,如果项人真有六千多的话?”

    赵非涯微微一笑,道:“若果倚多便能为胜,那宜禾城现就居有十万百姓,又何必再加驻军?”

    又傲然道:“更何况,为军将者,以却敌,守土,护民为三责,见敌辄退者,岂有面目食此俸禄?”

    云冲波心下一怔,正在想到:“这两句说话好熟,好象在那里听过…”却见赵非涯目光微微闪烁,又似睨视,又似期昐,只觉心中豪气鼓荡,就如前日在山上一般无二,心中尚未想清楚时,自己便已大声道:“好,我们也去!”

    赵非涯眼光一闪,抱拳道:“谢云兄弟的义气。”更不多言,只一揖,便大步而去,再无回视。

    稍顷,有轻轻的叹息声响起,一闪而灭,却是出自萧闻霜的口中。

    赵非涯回至自己营帐中,静坐了一会,方向帐外军士下了几道命令,不一时间,早有几人将一女子推入帐中,却正是小音。

    将手下尽数挥走之后,赵非涯在营中踱了几步,走至小音面前,却转过身,背对着他,将两手抱在胸前,缓声笑道:“我倒真是有点好奇的。”

    小音看看他,并没答应。赵非涯已又道:“我很好奇,这两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般值钱,竟然让刘家妹子你不辞辛苦的亲自赶来这里料理哪?!”

    “刘家妹子”四字一说出,小音突然变了。

    依旧是那佳质蒙尘的披衣,依旧是那楚楚可怜的面容,可是,当小音缓缓自椅上立起时,她的眼神却再非云冲波及萧闻霜熟知的怯懦与无助,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已再非那种“茫然”和“害怕”,取代掉那种使人“关心”或是“担心”的感觉,此刻笼罩在小音身侧的,已是一种有些神秘,有些温和,又透着一些威严的混和味道。

    看着赵非涯,小音淡淡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声音竟也已改变,虽然柔弱,却不若原先的恍似浮萍,而更象是铁质其心的一挑香花,嫣然其貌下面,自藏有难折骨干。

    赵非涯抬头向天,打了个哈哈,道:“美人如香草,不能自藏,你便妆成什么样子,我也认得。”

    小音轻笑一声,道:“好好一条汉子,几时和牧风学得这般油嘴。”

    却道:“那未说,我可以称你二表哥了?”说着神色竟已有些认真,眼中光芒凝结,盯在了赵非涯的背上。

    赵非涯大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你想怎样?磕头么?”

    忽又道:“到底为啥,你还没说哪!”

    小音定定心神,欠身笑道:“二表哥如果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带人跑来金州,我便告诉你我来这里到底为何。”

    赵非涯笑道:“哦,这么简单?”

    却又道:“罢了,罢了,关我什么事。”

    方转回身来,瞪着小音道:“扯来扯去,我只想说一件事: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好立刻给我收手。”

    小音微微一战,道:“你什么意思?”

    赵非涯冷冷一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最好就此罢手,不要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

    小音微现怒色,道:“你想罩着他两人?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赵非涯大笑道:“我当然知道。”

    “唯其如此,我才要保全他们,才要和他们合作。”

    “太平道的核心人物…那不是最妙不过么?经此一事,日后…日后相见,便有交情可攀,便不至没瞧见人便拔刀拔剑,便有可能心平气和些坐下说话。”“便在方才,他们已在知道吾等朝廷身份的情况下亲口答应合作,而今日能够为了抵御项人而合作,他年或者就可以因其它什么题目再建合作。”

    “其实,帝姓与太平道翻来覆去打了几千年,大家都没有甜头,早就应该想办法合作了!”

    小音面色略讶,道:“二表哥倒是胸怀大志哪!”

    又道:“你想怎样?”

    赵非涯冷冷一笑,道:“那个云冲波应该就是不死者罢?在太平道众的心中,他应该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罢?这种人会意意外外的撞到我营中来,岂不正是天以授我?我意,便要趁此机会收服与他,使他心腹于吾,日后便好与太平道相见。”

    方瞪视小音,道:“所以,你最好别暗玩什么花样,别搅乱了事情,若不然的话,我记着咱两家的情份,我这支金槊却不一定清楚。”

    他说话当中杀气腾腾,纯然便是威胁,小音脸上怒气数现,却都被她压下,欠身福了一福,道:“二表哥好志气,妹子佩服。”

    又笑道:“但,吾闻,不能予者,不可求取,那傻小子自己怕都不大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二表哥你又打算用什么办法来让他归心于你呢?”

    赵非涯轩眉道:“以人心,换人心。”

    “吾意,将以兄弟待他,礼之如手足,亲之如骨肉,必要时,可效前人之事与他拜成异姓兄弟,此子轻侠任义,必不会以怨报德。”

    他一边说话,小音的眼睛一边已是越睁越大,待到他说完时,已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吃吃道:“你,你要以他为兄弟手足,还要和他结拜异姓兄弟…”

    赵非涯此时已走到营帐门边,双手抱在胸前向外望去,一边道:“对。”

    小音脸色数变,极是怪异,终于硬压住了,深深呼吸数口,嫣然笑道:“好,那妹子就先祝二表哥马到功成。”

    赵非涯看她一眼,似有些意外她竟这般好说话,却没发问,只是深深注视一下,便道:“很好。”说着已唤入几名士卒,教他们将小音送还。

    只是,士卒方才进来,他却顿了一下,忽又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又向小音道:“你能够这个样子混在他身边,想必是费了不少力气,那代价,大约是很久没和刘家的人联系了吧?”

    小音按膝轻笑,却不答他。

    赵非涯也不理她,只笑道:“你既然答应了我的事,作哥哥的也不能亏待了你,送你一个情报好了。”

    便正色道:“其实这消息我也没什么把握,你听过便算。”

    方道:“我二叔可能要回来了。”顿一下,又道:“说确切些,他这时说不定都已经通过堂州了。”

    小音猛一惊,待要追问时,赵非涯长笑一声,已又将手下唤入,小音便住口不言,轻轻敛衣一礼,随那几名军士去了。

    夜,半轮亏月冷漠的挂在空中,星很少,在无云的夜空中闪烁着,散发着墨蓝色的寒冷光芒。

    风不算大,可夜风总是寒冷的,高处,尤其如此。

    “梆,梆,梆…”

    梆子声中,一盏暗黄色的“气死风”被挑着在队伍前面,引领着一队呵欠连天,约二十来名的军卒们懒懒散散的爬上了城楼。

    上面,是早已经连眼都不想睁开的值卒,一个个东倒西歪着,有几个都要靠扶着兵器或是身边的柱子才能站住,显是刚刚被人喊醒,嘴里尤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你娘的,来得是一天比一天晚了,有种你们明儿就别来换岗,让爷爷睡个挺的…”带头军官自然一阵责骂,却也没谁理他,更有几个老兵油子斜着眼晒道:“宫爷,今儿火倒大的,怎么,在小桃红那儿没撒干净就被赶出来了…”说着便是一阵哄笑,那军官也无可奈何,只是一迭声道:“就只知道贫嘴,真有有人偷城,被你们误了事,那时你们才知道死字怎么写…”

    混乱当中,两队军士终开始依规矩将值上一一交割:那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只是些个官样文章,大都扯淡的紧,这些人都是值老的兵,并没谁放在心上,只是嘻嘻哈哈的在对付,不过是趁此在城楼上来回走动一下,新值的除除寒气,替下的赶赶困意而已。

    要说城楼上值守官军当中,最苦的莫过于爬在再高挑丈八的大木楼子上蹲守的“望卒”,登高辛苦不说,而且八面来风,如刀剔骨,再困极时也闭不住眼,更不能学其它人烤火吃酒,历来官面上规矩,上这里的当是诸人中身体最健,眼力最好者,实际上历来必是新手懦汉,再没第三般人会干,一般也蹲不了多久,九成九还是阴奉阳违,不多久便会溜将下来,今夜倒也没有例外,待那军官巡至木楼下面时,一眼便看见那望卒裹身绵袍靠在旗杆下面睡得正香,不觉又是火起,上去便踹了一脚,骂道:“他妈的你找死啊,不知道大人们新定了许多规矩,要从严治下,规范诸事,你这个样子要让知道了,至少是五十军棍…”

    既任望卒,自必是值卒当中最无后台本事的,便不敢学前面诸人还口,只是摸摸屁股,一字也不敢说,便领着前来换岗那望卒匆匆向木楼上爬,只是,爬到一半到底心中忍不住,暗暗骂道:“你奶奶的,大人们若知道,也必定是你报的,一个屁大点官儿,也忒娘的威风…”一面尤在想道:“狗屁的规矩,都他娘的是些哄上面好看的玩艺儿,定这些龟孙规矩的人,便没一个象老子在这上面喝过整夜的西北风数野狼眼睛…”忽地大悟:“怪道规矩改来改去,永远都是咱们倒霉,这定规矩的人中,可从来就没有过在这里受罪的弟兄…”

    一边心中牢骚暗发,一边两人已爬到上面,两人便依规矩将火盆子挑得旺了,眯眼远望,又检查一下角落上那面大锣是否还好,先前那望卒便转身欲下,一边口中还在小声道:“等会儿要是想下去睡觉的话,靠西边点儿,靠墙那边白天里被几个王八蛋尿了,臭的紧…”忽听那新来望卒奇道:“老哥,怎地那边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便笑道:“你必是看错了,这会儿连鬼也没有一个,春荒时节,连狼都他娘饿死光了,那有什么乱动…”说着便转回身,眯眼细看,却也见一片死沉沉黑暗当中似有什么在蠕蠕动弹。

    两人这一耽误,下面便已有人不大耐烦,几个性子燥的已扯开嗓子骂道:“娘的看什么看,还能看出个逼不成?”又有人说些不阴不阳的风凉话道:“要不怎么说望卒就是咱值兵里的那道汤呢,每次要走,都是他们拖到最后…”又有人骂道:“来不愿意来,走不愿意走,拖球呢拖,怕回去交不了官差被娘们打出来怎么的…”

    忽然有数声异响,那些骂声竟就低了下去。

    那军官猛觉不对,急转回身,边去摸腰里佩刀边道:“什么…”却没等说出那个“人”字便闷哼一声,僵立不动了。

    上面那两名望卒此时已知事情不对,怪叫一声,同时扑向角上去抢那大锣,却还未冲前便觉腿上一痛,扑跌在地,始见着自己大腿竟已经教长箭贯穿,生生钉在了木头上!

    “你们这样子,就是夏人的所谓精兵了吗?”

    发出着轻蔑还带一点感概的喟叹,敌人终于现身,却只有一个:全身都藏在黑色的盔甲下面,他缓缓的自城楼的阴影当中走出,背负长弓,左手提着一把闪亮的马刀,刀口上犹有鲜血滴下,右手中却握了本册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唉…”

    轻轻叹着气,他慢慢的走向前来,却不放过任何一具尸体,总会从上面踏过,而当他脚踏踩下去的时候,就必有阴阴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耳听着染血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两名望卒抖个不停,都知今日已是不能幸免,竟连“还可以大声喊叫”也都吓的忘了。

    却忽然,有一只手将他们扶起,更将一样东西摊在他们脸前,淡淡道:“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那老成些值卒抖抖着道:“我,我不识字…”说话时牙齿撞个不停,听起来含混不清,十分的辛苦。

    那手的主人失笑道:“是了,我倒忘了。”便将那东西抬起,念了几行,道:“这是什么?”两名值卒听得明白,都觉胡涂,却也不敢不答,小心翼翼的道:“是,是我们轮值守城的规矩册子…”

    那人道:“哦?”

    又道:“这东西倒新的。”说着翻了几页,又道:“后面还揿了印,是才出的东西?”

    值卒道:“是。”

    那人轻笑着又翻了翻,方道:“印是兴庆那边加的,瞧样子是上面推下来的?”

    值卒面有得色,道:“不是,是咱们这边定的,上头见定的好,便立成规矩要推,当时还奖了我们老爷,连我们也混了一顿酒肉。”

    那人失笑道:“什么?!”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说着话,他的语气已渐渐变的阴沉严厉起来。

    “为什么,你们自己订的规矩,却没人遵守呢?!”

    说着,他的手指已在册子上掐出几道线来。

    “若果这几条真都照着办的话,我现在该早被发现了,但为什么,你们从军官到士卒,竟然没一个当真去照着办的呢?”

    那两名值卒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想不出话来回他,过一会,方有一个先道:“但是,这些规矩,这些规矩本来就是制订给上面的老爷们看的,订规矩的老爷已经升了官,这个执不执行,谁还去理他…”

    那人淡淡道:“哦?”

    便立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也对,阴奉阳违,阴柔狡诈,那本就是夏人习气,不足为奇,可是…”

    说着话,他忽地转回身来,目光炯炯盯着两人,神色极为威严。

    “可是,为什么你们也会这样?”

    “黑水家的男人,不也是草原之子吗?你们不也一样是马背上的民族吗?为什么,只是一代人的时间,你们竟就可以把夏人这些东西完完全全的学到手里,甚至还比他们更为‘出色’?!”

    “夏人的生活当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能让你们黑水一族这样快的堕落同化下来?!”

    他声音并不甚响,当中怒意却是一目了然,再清楚不过,那两名值卒吓的瑟瑟发抖,再答不出话来。

    那男子却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左右看看,将挂在角上的大锣拿在了手里。淡淡道:“这是用来报警的罢?你们倒也尽职,刚才还想着敲它。”说着忽地将锣扬起,重重一击!

    值此静夜,万籁无声,他手劲又是极大,一声响似震雷,几连那锣面也都击碎,但…却没有换来任何反应。

    许久之后,方才有几声隐隐约约的骂声自城楼下面传来:

    “喝高了不会去找你娘撞去,逮着个锣撞啥,不让人睡觉啦,你妈的…”

    “果然是这样啊…”

    喃喃的苦笑着,那男人将手中的册子翻动,并轻声的念着:

    “铜锣一筛,即为天字第三级警令,城下备卒皆应上城;铜锣二筛,无论何时,均应有人飞马报知主将,同时查点滚木擂石之设;铜锣三筛…算了,无谓再念下去了。”

    信手将册子卷上塞进怀来,他却又忽然想起一事,向望卒问道:“这地方按说该设有诸种守城器具的吧?滚木呢?擂石呢?”

    两望卒张口结舌了一会,年轻些一个终于忍不住骂道:“有个球的滚木擂石啊,木头都教卖了,石头全作了我们千户家里的地基…”

    那男子愣了一愣,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极是清亮,却一闪而止,掩口笑道:“可不要再教人问侯一次了。”果见下面已有些动静。

    便将两名望卒提起,靠在木栏子上,面向城外的黑暗,微笑道:“睁大些眼睛,看清楚了。”说着右手一抖,只听“炽”的一声,一道火花旗炮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出好大一团火光,一时竟连星月天光也被压制下去。

    炽烈火光下面,那男子轻叹一声,将头盔取下,露出了那年轻和尤带着一些憨厚的脸庞。

    (师父…不,大可汗,面对这样堕落和腐化的军队,我金络脑便有信心将之最终征服,无论那需要多久,我自信都可办到,但,到那时,我们这些草原上的苍狼和雄鹰们,会否也将和黑水人一样在夏人的花花世界前倒下,最后反而成为夏人的一份子,更在新的外族前面又成为他们的猎物呢?)

    (若那样的话,我们是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留在草原上更好?)

    苦思着,他更向夜空张开双手,以极为虔诚的神情默默蠕动着嘴唇。

    (伟大的长生天,请赐我以智慧,让我可以看清这一切并去决策吧!)

    再玩忽职守也好,可搞到象“烟花”这样子还是太过刺眼,令人没法忽视,灯火一点接着一点亮起,甲革兵器的撞击声,紧张的脚步和斥责声都在不住的响起,但,罔视于这一切,金络脑只是扶在旗斗边上,专注的盯着远方的黑暗,

    而,很快的,其它人,也开始注意到了黑暗当中的异样。

    先前曾引起望卒们注意的“动静”,在烟火冲天之后,已开始渐渐的变作“骚动”,虽然隐藏在那深厚黑幕之后的一切还没法看清,可是,那低沉如闷雷般的马蹄声,还是自黑暗当中一阵阵的涌来,将“安宁”撕的纷碎。

    随后,火现。

    第一个火把的点亮,在黑暗当中只如一气便能吹灭的豆烛,连自己的周围也没法照亮,可是,当一个火头变作十个,当十个火头扩成百个,当火光以风一样的速度迅速向两边扩展开去的时候,却有着如创世之初一样的震撼感觉。

    很快的一会儿,自远方的地平线上汹汹而来的火把已有了数千之多,烧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火线,将一切也都席卷。

    此时,先头部队已冲至据宜禾不至到两箭的地方,可以看清楚那是清一色的骑兵,皆止以腿御马,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提着闪亮的马刀或是可以投掷的长枪,火光照亮出那些凶恶的面容,有着和夏人明显不同的特点。

    “项人,是项人杀来了!”

    和火光的扩展一样,甚至比那速度更快,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连接成巨大的“混乱”,很快的,将整座宜禾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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