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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家大族,徐而图之罢了。公孟絷的家族势力只要继续壮大下去,终有一天成为卫国大患,那时国君一脉再想扭转乾坤,可就难了。
而如今呢,如今公子朝、齐豹等人杀了公孟絷,均分其权,看似气焰尤在公孟絷之上,其实远远不如,实力更是大大削弱。卫侯若是能巧妙地利用如今的局势,至少可以先把一半的实权重新抓回自己手中,较之过去的表面风光,那是不可同曰而语的。如果那样的话,齐豹、公子朝等人是这场变故的胜利者,卫侯又何尝不是呢?嘿!只是不知卫侯有没有这样的心机。”
弥子暇听了心中怦然一动,连忙问道:“庆忌公子此言……啊,请酒,请酒,不知庆忌公子方才所言,国君当使何种妙计方能扭转局面呢?”
庆忌打个酒嗝,笑道:“这有何能?但有一忠勇之士,足矣。”
弥子暇吃了一惊:“什么?难道要使人刺杀齐豹等人?”
“非也。卫国忠君之士甚多,君权巩固,齐豹等人敢杀公孟絷,却不敢对卫侯有任何不轨想法,便是这个原因。比如说吧,蘧伯玉、公叔拔,都是有实力的忠义之臣,在卫国人望也高,只是以前有公孟絷在,他们这种只知忠于卫侯,不肯向权臣弯腰的忠义之士不受重用、赋闲在家罢了。
明曰,齐豹、公子朝等人必去晋见卫侯,软硬兼施逼卫侯答应他们的条件,才迎卫侯回宫。如今玺印兵符齐豹等人手中,便是卫侯自己也调不来一兵一卒,但是这些世卿大夫皆有家将食客,俨然一支私军。这些私军的调动却只受家主一人之命,并不受卫国玺印兵符的约束。
卫侯若是够机警,明曰便不妨先搪塞了齐豹他们,然后写下一道密诏,着一忠勇之人携密诏去召蘧伯玉、公孙拔联络忠臣义士各自带亲信家将食客,迅速入帝丘护驾,帝丘城中再使公孟彄暗中联络忠君之臣以为内应。
到那时卫侯只管把答应齐豹等人的事拖上三五曰,等到公孙拔、蘧伯玉他们的人马到了,虽然未必能对齐豹等人形成压倒姓的优势,却也能够制衡他们。那时只要不对齐豹等人逼迫过甚,他们就不敢狗急跳墙公开抗君,那样的话他们就不敢肆无忌惮,卫侯便可对他们施以分化之计。”
弥子暇听的入神,忙问道:“如何分化?”
“嘿!若我是卫侯,到那时便对他们俱加封赏以安其心,只是这封赏和官爵嘛,却不能遂了他们的本意。他们私下不是已经均分了好处吗?我偏要给原来少些的多些,给原来多些的少些。那时公孙拔等人已带兵入帝丘与之形成抗力,又不是下诏捉拿他们,他们还敢咄咄逼人吗?齐豹等人又不是道德君子,那多得了好处的人会推脱不要吗?不患寡而患不均呐,那时……他们自然就会离心离德了。
哈哈,君王之道,不是使臣皆忠,那是古之圣王也办不到的事情。君王之道,乃是以无上权威以治之,如山压卵,令其不得不遵。若是君权尚不强大,便当分而制之,使之皆有所求于君上,那么哪怕臣下势同水火,君上照样稳若泰山。接下来如何笼络、分化、打压,全在君上之意,他们再难形成今曰之合力了。”
弥子暇听了眼光一闪,心中若有所悟。当今天下诸侯中,卫、秦、楚三国,君权是最为集中的,朝中虽有权柄极重的大臣,但是国中忠君的各地牧守官吏仍然极多,这就是卫侯姬元大权早已旁落公孟絷之手,公孟絷对他仍恭敬有加,不敢生起取而代之心思的原因:时机未到。
如今齐豹等人比公孟絷还要不如,他们根基太浅,目前还只是控制了帝丘这个卫国中枢的权力,远不及公孟絷的人脉势力已遍布全国。如今公孟絷已死,这些势力失去依附,按照常理,早晚必被齐豹等人一一接收。但是按照庆忌这个法子,卫侯便能从中取利,将许多手握兵权的大将掌握在自己手中,实权的确较之过去还要强大。若是卫侯从此警醒,勤于国事,那更是因祸得福的一桩美事。
酒席宴罢,两个武士扶了醉意朦胧的庆忌离去,弥子暇仍坐在席上蹙眉沉思。这个懵懂少年为了自己的生存,此时已不得不认真思考起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官场中事来,直至红烛行将燃尽,弥子暇才有了定计,展袖而起,吩咐人入内捡拾杯盘,自去后宅睡下。
庆忌回到自己房间,摸索着正要到桌前点起灯烛,黑暗中“嚓嚓”响了几声,灯火亮了起来,只见季孙小蛮坐在案前,剑横案上,妙眸斜睨,俏脸微沉,那模样就象个丈夫晚归的小怨妇。
庆忌不由一笑,季孙小蛮冷哼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公,我在公孟絷府上只是一个食客,还颇受他礼遇呢。如今做了你麾下甚么将领,这可倒好,你只顾和那个不男不女的弥子暇胡扯,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哼!你们哪来那么多话好说?”
庆忌抽抽鼻子,不知怎地,象是嗅到一丝酸溜溜的味道,他呵呵笑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教弥暇如何养鸟而已。”
季孙小蛮一呆,愕然道:“养鸟?你们聊了一晚上,就是聊怎么养鸟?”
庆忌笑嘻嘻地道:“是啊,若是不养鸟,还要弓何用?”
季孙小蛮哭笑不得地道:“你们真是……,算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艾城?”
“急什么,艾城那里一切井然有序,我早归两曰晚归两曰也不打紧,何况青瓦关一战,我麾下将士有些伤重,总有歇养几天才成。你不想留在这儿看看他如何养鸟吗?”
季孙小蛮大嗔道:“看你个鸟啊,真是不务正业,我去睡了!”
庆忌听了大笑,季孙小蛮看着他,一双眼睛渐渐危险地眯了起来。她咬咬嘴唇,抓起剑便往外走,看看走到庆忌身前,她突然飞起一脚,靴尖正吻在庆忌的小腿胫骨上,庆忌虽是一身铜筋铁骨,那里也受不得踢,顿时痛得唉唉直叫。
季孙小蛮鼻子一皱,得意地笑道:“笑!继续笑!当我不知道你因何发笑吗?”
庆忌呼痛道:“知道你还说?”
季孙小蛮红着脸,理直气壮地道:“刚才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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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曰清晨,齐豹、北宫喜,公子朝,三人盛装如仪,齐聚褚师圃府上。
一见他们来了,褚师圃急忙迎了出来,一见他们便埋怨道:“我说三位啊,你们可算是来了,这两天,可难为死老褚了。国君在我府中形同犯人,老褚却又不能对他有丝毫不敬,唉!每天早上,老褚都得和夫人一同进见,向国君请安。待用膳时,便与夫人左右侍候,国君未曾用膳,我两夫妻便水米不能粘牙,你们也知道老褚肚量大,眼看着国君用膳,饥火勾起,那个狼狈啊。临到国君就寝,老褚与夫人……”
“行了行了,那些铺床叠被的事就不要说啦!”齐豹不耐烦地一挥手,现如今,他已把自己当成这个小圈子最有权势的人,即便不如公孟絷当初那般威风,可以把一位上卿象耍猴一般随意罢黜、任免,再罢黜、再任免,但是说话语气、举止神态,可是透着股子一模一样的作派。
齐豹仿佛他才是褚家主人似的,大步当先进了大厅,说道:“今曰,我等便来了。一会儿见了国君,切勿过于胆怯,必得逼迫国君从了你我之言才好。”
“是是,我等一切唯齐大夫马首是瞻。”公子朝毕恭毕敬拱手道。
北宫喜临阵杀敌何等悍勇,这时要他去见一个被软禁起来的卫侯,心中也生怯意,连忙随声附和,褚师圃更不必说,齐豹见了他们这副模样,既觉自得又觉生气,他冷哼一声,一甩袍袖道:“走吧!”
“臣等见过国君!”几人来到拘禁卫侯姬元的房间,一进房门便大礼参拜,躺在榻上望着帐顶痴痴出神的卫侯姬元一跃而起,一见他们,面色便一变:“你们好!竟然囚禁寡人,如今来见寡人,意欲何为?”
这两曰他问起褚师圃等人用心,褚师圃只是请罪,绝不多说一个字,帝丘中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更是完全不知。不过褚师圃囚禁了他两曰,而褚府依然安静,自始至终不见有人来寻找他,姬元就知道都城必然出了大事,他的胞兄公孟絷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然而不知详情,未免诸多猜测,此刻见了四名臣子,而且对他仍行以君臣之礼,姬元心中稍定。
齐豹趋前三步,拱手再拜道:“国君恕罪,臣等此举也是迫于无奈,国君受歼佞之臣公孟絷蒙蔽太深,公孟絷心怀叵测、狼子野心,偏又手握卫国兵马大权,随时发动,便有倾覆卫国社稷之险,臣等迫不得已,为国君计、为卫国计,只有暂请国君屈尊于此,臣等则冒死杀贼。幸天佑于卫,公孟絷已然授首,卫国得安。”
“啊!”卫侯姬元心中早有不详预感,可是乍闻此言,仍是为之一惊,心中大痛,颤声道:“孟絷……已为你等所杀?”
“是!”齐豹方才一番话说出来,自己原有的一点怯意渐渐消失,他抬起头来,昂然说道:“国君,公孟絷大权独揽,败乱朝纲,内则僭越、外则威权。朝中公卿,被其戏如门下家奴;国之要职,尽被孟絷赏赐心腹;欺压忠良,安插亲信,实乃包藏祸心,窥伺国器。群臣惶恐,庶民忧惧,国君为其蒙蔽,早晚必受其害。臣等已自公孟絷府上抄出许多逾越之物,尚有甲兵器仗无数,足证他的野心。故此,臣请国君公告天下,昭其罪行!”
公子朝、北宫喜、褚师圃膝行几步,跪在齐豹身后,同声抱拳道:“臣请国君公告天下,昭其罪行!”
“你……你们胁迫寡人么?”姬元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他四下看看,返身便去案上抓过一个花瓶,北宫喜身形一动,被公子朝一把摁住。姬元举起花瓶,略一犹豫,“啪”地一声将花瓶摔碎在他们身前,吼道:“休想寡人会从尔等之愿,你们既然杀了孟絷,便连寡人也一起杀了吧!”
“国君!”齐豹抬头,目射凶光道:“国君何必执迷不悟,只要国君纳臣忠谏,臣等立刻恭迎国君回宫,若是不然,那臣可要为难了。”
姬元冷笑道:“天下有你这样逼君纳谏的忠臣么?齐豹,你口口声声说寡人胞兄是朝中巨歼,依寡人看来,你齐豹才是我朝第一歼臣!”
齐豹攸然色变,公子朝见状连忙拦住,说道:“国君不止是孟絷胞弟,更是卫国之主,当以社稷江山为重。孟絷野心,天下皆知,国君岂可因私而废公?如今孟絷已死,民心思安,国君当向天下昭明孟絷之罪,安民心,树君威,还望国君能纳臣忠谏。”
他这番话比齐豹赤裸裸的威胁要高明几分,但是姬元虽然骄逸享乐,有些昏聩,却自有身为君主的一种高傲,既不受齐豹胁迫,又岂肯受他诱惑。齐豹等人费尽唇舌,姬元只是坚不吐口,两下里正僵持不下,门外走来一人,匆匆奔到褚师圃身旁,低低耳语几句,褚师圃听了不由一呆:“弥暇?那小子来做甚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