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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行雪一怔,心说不好,失算了。他还没开始瞒呢,要瞒的那个人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抓了他一个现行。
怪就怪院里那个“方储”。早不动、晚不动,一天下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动静,分了他的神。
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乌行雪朝屋外的“方储”瞥了一眼,在心里记了一笔,然后转回身来。
大魔头想瞒的事哪能轻易就认了,他冲萧复暄矢口否道:“哪里冷,我不冷。”
然后下意识将手往回抽。
但他没能抽得回来,因为被萧复暄捏住了指头尖。
这动作其实很小,却莫名有种亲昵感。
乌行雪动作一顿,没再继续抽。不可否认,即便成了魔头也逃不开这种本能的反应,他有点享受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昵。
萧复暄垂眸捏着轻捻了几下,撩起眼皮看着他,低声戳穿道:“你手指是潮的。”
那是霜化之后的触感,但魔头是不会认的。
他回答:“那是汗。”
萧复暄:“……”
萧复暄可能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瞎话,默然片刻又戳穿道:“哪来的汗。”
魔头:“……不好说,之前不还浑身都是么。”
萧复暄:“……”
事实证明,只要下了卧榻。为了瞒住某些事、唬住某些人,魔头什么鬼话都能说,包括装弱哄人耍流氓。
萧复暄眯眸看他,半晌没说话,也不知是被气到了还是服了。
对峙好一会儿,他点了一下头,沉声道:“好。”
乌行雪一看这模样,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瞬,天宿气劲就一声不吭地狂涌过来,顺着他被捏住的手指尖就往里钻。
如果说手指上显露出来的寒冷还能狡辩成一点残余,那么气劲探到的就难解释得多。
乌行雪其实是想要挡一下的。
萧复暄去探寻大悲谷的那段时辰里,他一边盯着院里的“方储”,一边运转体内的气劲,摸索出了一点新的门道。
所以这会儿,他如果要强行拦住萧复暄涌进来的气劲,其实是可以办到的。
但一来,这么一拦适得其反。
二来,他看见萧复暄垂眸时紧蹙的眉宇,心里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他怔了一瞬,将原本祭出来要挡人的那些统统撤了。
萧复暄的气劲就像他的剑意一样,冷冽而锋利。单凭这点也能感受到他因担心而起的一丝不高兴。
但涌过要穴时,那股气劲又会蓦地柔和下来。
他极为仔细,几乎是一毫厘一毫厘地探过去。
探到某一些地方时,乌行雪能听到他顺着气劲响在身体里的声音,低低沉沉说:“这里是冷的。”
“还有这里。”
……
起初他的不高兴就摆在眉宇间,十分明显。后来探到的地方越来越多,眉心越拧越紧,那种不高兴反而慢慢消失了,只剩担心。
“乌行雪,为何有这么多处是冷的?”他问。
确实,周身上下又开始滋生寒意的关窍有数十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那数十处关窍的寒意加在一块儿也够人受的,但单探之下,每一处关窍的寒意还不算浓重。
乌行雪想了想,答道:“方储跟我提过,劫期末稍其实会有一些反复。”
都说邪魔劫期的本质就是安抚或镇压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命魂。而那些大魔头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太浓,死去的人太多,便会格外难镇压一些,会有反复也着实很正常。
“所以可能拖拖拉拉有点长,但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难熬。”乌行雪说。
他自认这说法合情合理,解释完萧复暄的眉头就能松开。谁知对方沉沉道:“你当年不是这么说的。”
乌行雪:“……”
完犊子。
忘了这茬。
他静默了一瞬,轻声答道:“我不记得了。”
他半垂眼眸时,眼下会有一道长长的弧影,瞳仁里的光亮就会被遮掩在那抹影子里,看不太清。
再加上他眼尾微微下撇,说话的时候常常显出一种无端的孤寂来,引人难过,于是什么步步紧逼的问题就都问不出来了。
乌行雪看了萧复暄一眼,又垂下眼,遗憾道:“我想不起来。”
萧复暄:“……”
乌行雪见萧复暄不说话了,松一口气。
他正要再扯别的,就听见萧复暄的嗓音又响起来:“你说其他邪魔劫期有多拖拉难捱与你无关,你不会。”
乌行雪:“?”
“你的劫期从不反复。”
“……”
“命魂也好,劫数也罢,镇下去就不敢再兴风浪。”
“……”
萧复暄说着这些话时,眉宇倒是慢慢松开了,但慢慢变成了面无表情:“你当初让我用气劲去探,半分寒气都无。”
若不是如今记忆全失,没那么多办法瞒天过海,他还发现不了此事。
“所以乌行雪。”他眸光沉沉看着面前的人,道:“你又骗我一回。”
乌行雪万万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旧账天宿都翻出来算。他一时理亏,辩不了什么。
见萧复暄又要开口,乌行雪忽然侧头过去,亲了一下萧复暄喉间凸起的结。
天宿瞬间重归寡言。
乌行雪半阖的眼里又闪过一丝狡黠笑意。
他原本只是使坏,然而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天宿的气劲反将了他一军。
没过片刻,他张开唇喘了一下,气息就落在对方喉结上。
他眯起眼,余光里,萧复暄的颈侧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在不久前的劫期里,他曾埋首于此,咬着这里,一边咽下口中的血,一边竭力抑制住一些声音。
他其实始终觉得邪魔渡过劫期的方式混乱而荒唐,他也始终不太能接受自己唇间沾染着血,尤其抗拒咽下那些血时本能生起的难耐和满足感。
那份感知会提醒他很多东西……
但萧复暄混淆了他的感知。
他们在焦灼时纠缠最深,在唇间染血时接吻。
让他觉得那所有的反应并非因为邪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因为人间常会说起的那种爱意。
乌行雪眸光迷离了一瞬,然后吻上了那处伤口。
……
萧复暄感觉脉络里的血液朝那处涌去,他半垂的眼眸瞬间变得深浓起来。
过了片刻,乌行雪抬起头来,唇缝里是殷红的血色。他舔了下唇,将血咽下去,皮肤下的温度便缓缓升了上来,泛起了薄薄的一层颜色,像是映着朦胧灯火的琅玉石。
他这会儿的嗓音温温凉凉的,带着一点沙:“看,暖和起来了。”
直到这时,萧复暄的心才慢慢落下来一些。
他最担心的并非是劫期有多久、或是会不会反复,而是担心出于一些原因,如此不起效用,只是饮鸩止渴。
但看乌行雪眼下的模样,似乎确实是有用的,起码咽了血就会有变化。
“所以就是劫期反复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费你的脖子。”乌行雪说着又带了几分聊笑之意。
只是他似乎还是不喜欢沾血的感觉,话音落下便抿了抿唇,那个瞬间又下意识轻蹙了一下眉。
那动作极快也极微小,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却被萧复暄看在眼里。
他又说:“你先把气劲撤出去,养一养自己的血气,我怕你的脖子不禁亲。”
萧复暄看了他一会儿,偏头过去吻他。
那股挥之不去的血味又在吻里变得淡了,再然后就只剩下唇瓣的触感。乌行雪背抵着门,安静地回应。
虽然他之前就深切体会过何为邪魔重欲,但是……
总之,过了片刻,他还是稍稍让了一些,咕哝道:“院里还有人。”
提到院里的人时,萧复暄直起身,眉心蹙了一下。
乌行雪转头朝门外瞥了一眼——
那个“方储”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突然起身会引人注意,所以起身后并没有朝卧房靠近。而是站了一会儿,给自己松了松筋骨。
这倒是宁怀衫和方储常会做的动作,但这个“方储”却做得不太习惯。
一般来说,常年身姿板正的人确实很少如此松筋骨。他就像是曾经见过其他人这样,这会儿忽然想起,所以学着做了几下。
那个“方储”又朝卧房看了一眼,却转身去了别处。
看那个方向,他似乎总算想起来,作为“方储”,他应当要去看一看被勒令反省的宁怀衫。
乌行雪怕宁怀衫那个傻子被骗,留了一点心眼盯着,然后转头问萧复暄:“对了,你见到医梧生了么?”
他以为会听到萧复暄答说“见到了”或是“没有”,但萧复暄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瞬。
就是那一瞬间的沉默,让乌行雪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问:“医梧生是出什么事了么?”
萧复暄:“嗯。”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他魂散了。”
乌行雪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怎么会,他不是去了大悲谷?没进去么?”
他忽然发现人真的很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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