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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濛对昆曲一窍不通。
当然她也不认为今天到场的人里都是昆曲爱好者。
她进去的时候在大厅看见小一群人簇拥在一起说话,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身着一身暗灰色的西装,一双墨色的眼睛深邃明亮,举手投足都透着浓浓的绅士味道。
安濛认得他,他是恒通合作商LPO制药的老板顾允之,和妈妈私交也很好,典型的人到中年家底雄厚,所以越老越有韵味的男人。
安濛觉得自己的母亲可能和这个男人有一腿。
毕竟这个年代没谁会毫无所求的帮助提携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而她妈妈最近的生活是越过越光鲜了,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色都很好,甚至当初爸爸在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安濛对于父母如今的关系不予置评。
他们的父亲出轨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当然这并不代表母亲也可以就此投入他人的怀抱。
安濛走近的时候顾允之发现了她,彬彬有礼的对她颔首示意。
安濛也很得体的笑笑打了招呼,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小洋装化了清淡的妆容,倒是衬得一张小脸有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矜贵。
进入演出大厅的时候安濛想起哥哥安淮,她想他也许对这些背后的腌臜事情知道得比她更早也更清楚,却是为了家族和公司的利益不得不虚与委蛇。
哥哥最近变了很多,性情阴晴不定甚至有时让她不敢接近,当然这也是因为经历所致。
任谁摆在他这个位置承受了那么多压力都会受不了的,想到这里安濛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给安淮再留了一个言,她希望今天演出结束后能跟他见个面,兄妹俩好好谈一谈。
——
为了今晚的演出,顾允之努力找回了当年临江昆曲班的原班人马来搭配昔日的名角玉墨,打得招牌就是经典怀旧。
当年宋灵韵离开昆曲班的时候还很年轻,如今在和当年的搭档们相见,其他人大多都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故人见面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寒暄,大家都是被顾允之请来的,自然追捧的中心人物宋灵韵。
加之宋灵韵的确也是班子里混得好的,同当年的同期站在一处怎么都现出不一样的优越感来,让宋灵韵很是受用,两个月来的彩排亦是过得开开心心。
当天下午三点,时长两个多小时的演出正式开始,表演名剧《长生殿》中的几个经典片段。
当然里头少不了那一折最经典的《小宴》,宋灵韵将在里头华丽演绎贵妃醉酒的唱段。
彼时,后台化妆室里演员们正有条不紊的忙碌。
画面盘头,戴冠着衣,穿上青衣布衫的老演员们拉开架势在走廊里咿咿呀呀摆上几出,倒也不失当年的婉约风流。
昆曲的行头不若京剧那样珠光宝气华贵张扬,讲求秀丽之美,故而贵妃醉酒那一段,宋灵韵的一身单衣亦是轻入蝉翼丝光水滑。
小宴一折,唐玄宗因陪梅妃共度良宵而失约杨贵妃,盛装打扮的杨贵妃在百花亭没能等来心心念念的唐明皇,醉酒失态媚颜竟展,表现的是小女人婉转凄苦的惆然。
两个正在描面的女演员聊着宋灵韵今晚演绎贵妃醉酒时将穿的演出服。
“那套衣服啊,比起当年那一身可是香艳露骨了不少。”其中一人描着弯月眉,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幽幽道。
另一人莞尔一笑:“是,不过现在人的审美不同以往了嘛,总要有些能博人眼球的东西。而且玉墨这些年保养得好,那一身衣服穿上身效果应该不错。”
呵,旁边的人淡淡笑道:“是啊,应该是不错,只是总还是有些污了玉墨这牒名。”
这一句说得直白,另一人赶忙朝镜子里瞄了一眼看看身后是否有人注意,确定没人听见之后才挂出一抹笑容,眼底却是有了提醒之意。
“行了,这一场演出又能和当年的大家相聚,还能拿钱,怎么都是好事,至于其他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看看就可以。”
说道这处另一人也同意,片刻淡淡一笑:“也是了,归根到底这次能重登舞台也是托了玉墨的福,要不是她有能耐,我们也沾不到这样的光。”
这一句还是话中话暗含讽刺,话落两人均不说话,笑过各自忙碌起来。
…
另一面,单人VIP休息室内,宋灵韵在助理的帮助下换掉了之前华贵的衣衫,正在为下下场的《小宴》做准备。
贵妃醉酒这一段是今晚的重头,因为是顾允之最爱的一段。
他甚至为她量身定制了一身流光溢彩的演出服和头上整套的头饰,用心良苦。
他越是这样慎重也让宋灵韵越是有压力,她几乎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到这一段曲目之上,从数月之前就开始用心排练,从每一段唱词到每一个动作,无不精心模仿,认真雕琢。
这折贵妃醉酒,当初她十几岁时演绎起来的时候,着重的是情深,仪态颇具娇憨,因为与众不同,当年还被誉为过最别树一帜清新可人的杨玉环。
当然如今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能再做出那样的姿态来,只是若是只着重伤感悲切,就与别的贵妃分不出差别来,这显然无法让顾允之满足。
几番权衡之下,宋灵韵大胆加了赌注,在这段新贵妃醉酒的演绎中,为杨贵妃添加了不少妩媚妖娆的姿态。
杨玉环原本就能歌善舞媚色天成,身为贵妃之后注重礼仪端庄,但是骨子里魅惑的性情应该不少。
当晚唐玄宗留宿梅妃寝宫,杨玉环争宠失败自是又羞又恼,醉酒伤怀之间,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姿色过人更有魅力的那个,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有失仪态的举动来,在查过一些昆曲评论之后,宋灵韵更加有了信心,打算抓住这一点打算做些文章。
媚而不淫,淫而不乱,就是她今晚的立足点。
她力求呈现一个心中藏着最大胆旖旎的念想,举止上又欲语还休勾人万千的杨玉环!
打个比方,就是做那挠在心窝上最柔软酥痒的一根羽毛,把握住撩拨得人能起了心念却又拿捏不得的距离感,能做到如此今晚便是最大成功,而久违人妇又挡了多年小三之后,如今的宋灵韵自是有了做到如此的功底。
她在助理帮她细细盘上发饰戴好珠花的时候,把一会儿演出的流程在心里再过了一遍,随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
保温杯里泡着胖大海,宋灵韵每次排练的时候都一定要喝的,从来都是细心的小助理事先准备妥当。
温润的茶水咽入口中,身后手脚麻利的小助理微微抬头。
看宋灵韵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放下杯子,她随即低头,嘴角似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
今日安溪回了杨柳的住处,杨叔张嫂陪着安濛去看演出,安淮已经几天不见人影,这一日午后安浔独自回了安家。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的客厅似笼在一片灰色的薄雾里,四处透着冷清。
本该照顾这安建邦的护工又不知偷懒到了哪里去,安浔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静静在安建邦的房门口站了片刻,看他死人一样安详的躺在病床上。
安建邦瘦了很多,枯败的一头乱发杂草一般耷拉在额头,露在外头的脸颊凹陷,整个人看着瘦骨嶙峋,躺在床上,就像一截被吸干所有精气的枯木。
安浔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摁下按钮缓缓走了过去。
她的到来在沉寂的房间里带起一阵风,片刻之后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床上的枯木挣扎着张开了一只眼。
安建邦目不转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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