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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韦泽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出什么来。想反思自己是很难的事情,别说反思,想弄明白自己甚至都做不到。
把整件事理了一遍,韦泽发现现在没人干错什么。李仪芳对李玉昌的建议难道不好么?即便是把李玉昌定位为“逢迎小人”,可李玉昌是工作不努力,还是没能起到扼制总参谋部那帮人的幼稚病发作?到现在为止,李玉昌的工作干的很好。扪心自问,韦泽自己干李玉昌的工作也未必能比李玉昌干的更好。
换个角度,难道李仪芳不该提醒李玉昌在光复都督府里头找到他的定位么?一个人若是没有准确的自我定位,这个人只会进退失据,什么都干不好。而且李仪芳这么做的时候是为了坑害韦泽么?明显也不是啊!李仪芳为了韦泽,为了伯父出谋划策,难道她不该这么做么?
既然这两个人都没错,那只能说明韦泽错了。即便是知道自己错了,韦泽却发现自己可以给自己扣上无数的帽子,却没有任何一顶帽子能够击中韦泽。让他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想到这里,韦泽的情绪竟然好转了。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对在哪里,很可怕。如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就更加可怕。体会到这件事,韦泽也觉得自己算是进步。
正在此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祁红意下班回家了。祁红意编撰完了《新华字典》之后,现在正领着一群人全力编撰《中国简史》的初稿,前面的内容已经出来,经由韦泽审批之后,已经把初中的历史课本拿出来。她这位大忙人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白天干活,晚上会加班,很晚才回来。
韦泽走到客厅的时候,就见祁红意拎了厚厚的一叠文稿,祁红意笑着说道:“韦泽,我回来了!快累死了!”
“哈哈!辛苦了!”韦泽和往常一样上前接过祁红意手中的文稿。此时李仪芳已经点起了煤气灯,只是李仪芳躲在自己屋里头没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祁红意看了韦泽一阵,她关切的问道:“韦泽,出了什么事?你看着不对头啊。”
见老婆如此敏锐,韦泽心情更好起来,他干巴巴的努力笑道:“我啊,想做个自我批评。不过我只知道我该被批评,却不知道该被怎么批评。”
“想批评你,那可太多可以批评的。说起来,咱们赶紧要个孩子。这一段整天有人送我各种偏方,我懒得给他们解释。”说到这里,祁红意哼了一声,“你这人看着正经,可净是学些不正经的东西。”
韦泽知道祁红意指的是什么,他随意答道道:“生理卫生这些知识得从小学都得有些培育,以后社会继续发展,小孩子若是问起来,爸爸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我是怎么来的啊。我们到时候怎么回答,充话费送的么?”
“冲花费是什么?”祁红意完全理解不能。
韦泽知道自己失言,他笑道:“我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祁红意哼了一声,“你就是这么不正经!”说完之后,想起平日里韦泽在家开的玩笑,祁红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你说过,贫僧不和你们江宁人说话么?你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那我以后就不和你们百色人说话!”
在这时代,韦泽是百色人。杀人太多,大大得罪了百色等地的土家,才从百色跑去了参加了太平军造反。见祁红意对那次说笑耿耿于怀,韦泽想起了李仪芳,他勉强笑道:“你这太小孩子气了吧。”
祁红意倒是收起了笑容,问道:“你还说我小孩子气,说吧,仪芳怎么惹你生气了?”
韦泽一惊,李仪芳的行动已经让韦泽吃过惊了,可么想到祁红意竟然能够如此轻松的看出韦泽到底是和谁闹了别扭,他这次不再去维持笑容了,而是很认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红意在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洋鬼子惹你生气,你定然是赌咒发誓以后中国强大了,要把洋鬼子如何如何。哦,按你说的,叫做把洋鬼子蛋打崩。或者是杀去欧洲,把这帮洋鬼子全部杀光。如果是光复会里头同志们办错了什么事,你就说人家没眼光,做事急功近利。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现在不肯发火,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估计不是洋鬼子,也不是光复会的同志。我也只怕没办什么。想来想去,也只剩仪芳了。”
韦泽本想相信,可怎么都觉得这太玄乎了。在信与不信之间,他果断的选择了不信。坐下来倒了杯凉茶灌下去,韦泽说道:“前半段我应该是干过,不过后半段是你编出来的。老实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祁红意盯着韦泽,看韦泽目光毫不游移,她终于笑道:“好吧。桌子上放了两个茶杯,一个里面有茶,看着根本没动。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明显没有倒茶。你从里不会说倒了茶不喝,仪芳也不会倒了茶不收拾。你说除了你和仪芳生气之外,我竟然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原来如此。”韦泽连连点头,这种敏锐的观察能力的确不是韦泽擅长的,他每天想的都是大事,那里可能把精力放到这里细节上。韦泽起身到李仪芳门前敲了敲门,“仪芳,你出来吧。咱们把事情谈谈,我今天发火不对,我仔细想想,你也没做错什么。所以请你出来聊聊,我到底错在那里。”
片刻之后,李仪芳打开了门。看来她哭了好一阵子,眼睛都有点肿了。韦泽拉起李仪芳的手,大家一起坐在桌边。韦泽先是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然后问李仪芳,“我所知道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李仪芳摇了摇头,“的确就是如此。”
祁红意此时已经眉头紧皱,她没有立刻发火的意思,只是问道:“韦泽,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我后来想,若是以现在的理念来说,仪芳与李玉昌一个想把工作干好,一个是帮着亲人解决困惑。这都没做错什么。如果有错,那定然是我的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这不牵扯什么外戚干政的事情,李玉昌不是我的私臣,他是经过组织部认可的干部。他所负责的工作也干的不错。虽然他……”
祁红意接过话头说道:“我父亲一直很称赞李叔叔,说他非常理解文化和教育的重要性,给义务教育体系拨款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当然,他也不是讨谁的喜欢,想糊弄李叔叔却是不容易。”
韦泽点点头,“我现在想,我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工作,李玉昌同志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生气,是因为他不是从光复会政治部弄明白的这些,而是从仪芳这里明白的这些。”
祁红意质问道:“这是李叔叔的事情,跟仪芳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我说,那我只能说是你们政治部失职,没有能让李叔叔想明白。这和仪芳有什么关系?仪芳帮了李叔叔找到自己的定位,只能说仪芳有功劳,你生仪芳什么气?”
韦泽原本满脑子都是李仪芳与李玉昌勾结,听了祁红意的话,韦泽恍然大悟了。他一边用拳头轻轻捶着自己的脑袋,一面顺着祁红意提出的这个思路想了下去。李仪芳能够看清楚问题,政治部明显没有看清楚问题。即便是政治部看清楚了问题,他们也没能给李玉昌帮助。李玉昌从李仪芳这里得到指点,或许能看成后宫干政。如果李玉昌是从政治部这里弄明白了这点,那就是政治工作做得好。如果是后者的话,韦泽岂止不会生气,他还会高兴呢。
抬起头,韦泽觉得浑身轻松,他拽住祁红意的手,“谢谢,谢谢啊!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的确是我错了,还错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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