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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条街的路面全然是水泥铺就,两侧林右着的店铺,大敬四开,
只在门楣的地方有一处卷帘门。各家的铺子略显局促,只余下双人并异走的过道,两侧的橱柜陈列着贩卖的货物。听说这条街叫秀水街,而就在秀水街的隔壁,那一条街叫做南京路,却又是一番风景。
道路宽敝了许多,入口处还有阻拦车辆行入的栅栏,地面换成了烧制的网格砖石,便是两侧的店铺也没了铁质的卷帘门,而是换成了大块大块的玻璃。店面一个比一个宽敝明亮,周遭都是三四层高的澳洲式样楼房。那街道上总会有拎着棒子晃晃悠悠巡逻的巡捕。听说出入的都是老爷太太,男人家这般的穷人是不曾光顾的。
倒不是说明令禁止,而是随便一家店铺,里面随意一件小玩意的价格,就足以让男人家咋舌不已。
一路前行,总会碰到村子里的,或者是路上碰到的,同样来卖粮的男人家。有在外滩就地卖了的,或者等责消息的,瞧见男人家总会围拢上来,询问在县城卖了什么价钱。
每一次,男人家都是摇头不已,继而摊手露出紧攥着的一摞澳洲银币。然后有人叹息,有人庆幸。叹息的是外滩与县城一个价格:庆幸的是没有学男人家多走了往返二十多里的冤枉路。
须臾之后,认了命的返身回去,打算就在外滩卖了粮。那些已经卖了的,则会同男人家,三五成群的逛起秀水街来。走在尚且算作宽敝的街道上,嘴里兀自咕噜不停,感叹着世道,感叹着黑心的米行,顺带着痛恨上了将粮价打落谷底的澳洲人。
队伍越走越分散,到最后只剩下了男人家领着老婆孩子。其余的同乡,大多被路过的店铺所吸引,或者干脆被老婆孩子嚷嚷了过去。
在踌躇着在秀水街上来回走了两遍之后,男人家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领着老婆孩子钻进了一家商铺。
新到手的,紧紧攥在手里,捂得温热的澳洲银币,转眼间交到了伙计的手里,换成了成袋的食盐等生活必需品。女人家算计着,不能不买,只好少买。可转眼瞧见男人家便提了一匹huā布,骇然色变嚷嚷着男人家得了失心疯。
男人家愁苦着一张脸,只是说不用女人管,他自有算计。火柴、肥皂,该买多少买多少:那些好看又厚实的huā布,整整扯出了半匹,足够全家人里外三新吧掌大的镜子,瞧着便宜径直就买了:唯独那暖水壶,价钱太高,高到让人咋舌,只好忍下来。
等逛了一圈儿出来,一家三口,男人女人身上大包小包的不老少,女娃儿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手里还提着好吃的果子。
小孩子自然蹦蹦跳跳的高兴起来,可她的父母却愈发的愁苦起来。
待到牛车附近,女人家把包裹丢上车,干脆就趴在那头老黄牛身上痛哭起来。
好容易流传下来的家底,男人这般做法,不但是要卖了老黄牛,还要卖了那几亩田啊。借贷、税赋是缴上去了,可日后他们一家三口如何过活?单单靠着佃主家的田么?层层扒皮下来,到他们手里,哪里还有结余?
眼看着太阳西垂,男人家的同伴、乡亲三三两两地聚拢了回来。
有的少买了一些,有的干脆就没买。大家伙相熟,随意地找了路边的石桌石凳坐下来,纷纷拿出自带的或者是在秀水街买的吃食,沽上一壶劣酒,一边吃喝一边计较起来。
“六月间还是三两一石,贵的时候怕是有五两,等到了秋收,就变成了一两六钱。真是见了鬼!”
“去年旱灾,收成少,亏本: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多,还是亏本。”“今年亏本比去年还厉害,去年起码还要一两八钱一石。”“白米是留不住了,都卖出去换杂米吧。混着稻糠,熬熬又是一季。许是来年就好转了哎,种田人吃不到米。”
“不卖了!卖出去要饿肚子,莫不如留着给老婆孩子吃。官府来催税,要抓就抓!”
“也只好不缴租呀。缴租立刻借新债。借了四分钱五分钱的债去缴租,贪图些什么,难道贪图明年背着重重的债!”
“世道不好,种田人没法活了。”
“莫不如去逃荒。”
“如同逃?没有路引,被官府抓到是要吃牢狱饭的。做苦役做到死,贬为贱籍,子子孙孙一辈子都翻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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