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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圣彼得堡。
由于铁路工人的罢工,游行此起彼伏,而政府的高压政策出人意料地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尤其是随着克罗帕特金战败,连很多部队也在各种谣言之下出现了混乱,整个俄国的交通体系时断时续。
由于大批的牲口和车辆被征用于军需运输,再加上铁路的混乱,刚刚收获的大批农产品无法外运纷纷腐烂,而城市则开始发生了恐怖的饥荒。
在莫斯科,乃至圣彼得堡,之前储备的军粮都已经运输到前线,面包的实际存量连一个月都不到!这让俄国政府内的知情者忧心忡忡。面包店的价格几乎一天一个样子,而各种各样的可怕谣言如同荒原上的野火一般飞快地传播。
“德国佬和犹太佬正在囤积粮食,至少还要涨十倍!”
“听说后边就是那个德国女人……俄罗斯要被他和……他那个无能的丈夫毁了!”
“上帝宽恕你这个罪人!你在说什么呀,沙皇陛下是全体俄罗斯人的父亲……”
“看看你的父亲做了什么,蠢货!他正在毁掉俄罗斯,而在此之前,你和你的家人会一个接一个地饿死冻死!”
……
为了抢粮,圣彼得堡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或者踩踏而死,愤怒而恐惧的市民甚至已经多次冲击粮店。连作为马料的燕麦和豆子都有人在高价收购!
饥荒在持续。
没有人知道,之前北风计划中的各个小组,利用伪造的英镑纸币套取了大量卢布,随后在俄国大肆高价采购粮食等重要物资,运输到瑞典,从而诱发并持续推升着俄国的通货膨胀,并导致了严重的囤积居奇。
俄国人仅有的资金,由于战事的窘迫不得不用来购买军需,而他们试图从法国获得新的贷款购买粮食的企图,又因为某些资金对俄国国债的疯狂抛售,导致俄国国债的收益率节节走高,融资的成本高得吓人,而掌控法国金融界和企业界更是漫天要价。
每天清早,俄国的城市中都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场景: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向城外拖运死尸。饥荒之下,很多孩子出现了营养不良,老人更是在饥寒交迫之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到处都是黑纱,满脸悲哀的市民看着穿梭往来的名贵马车,看着夜间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贵族宅邸,眼中都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此时的俄国,自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于1864年颁布《省县两级地方自治法令》以来,地方自治体系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备。从1864-1884年,各地方自治局提出了2623项申请,其中约有近半数的申请所提出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四十年来,这些地方自治机构通过不懈努力,使俄国在教育、卫生、交通、民间金融各方面都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们办起了1万所初等学校和大量的“扫盲班”;1898年在34个设有地方自治局的省份内建立起2000多个图书馆;乡间医疗卫生服务水平大大提高,20世纪初俄国的单位人口医师占有率比19世纪70年代增加4.4倍,主要是在农村地区设点;地方财政支出的1/4~/1/3用于医疗卫生,医院服务的中心从城市转向农村,而且是免费医疗;在农业方面建立了不少示范农场,大力推广机械化的新式农机具,明显提高了农业生产率;34个省的359个县里设有243个地方自治会邮局,这其中2/3的邮局架设了电话网并设立了乡村通话点。在城市里建起了排水设施、道路照明、剧院、博物馆和公共图书馆。
正如维特在1899年政府报告中无奈地承认,“地方自治机构已经极大地替代了地方政府的权力”。经过1864和1890年两次《地方自治机构法》的颁布,地方自治机构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组织机制越来越完善,其立法和施政的着眼点也逐渐从“国家性”转向“公众性”。这一切,都在为俄国走向西方式的民主宪政道路逐步打下基础。
不过,由于亚历山大二世沙皇的遇刺,亚历山大三世沙皇采取了强硬政策,尤其是尼古拉二世上台后刻意地模仿自己的父亲,却又缺乏灵活的手腕和深谋远虑的政治智慧,在施政上过于笨拙而刻板,把之前的明里高压加暗里收买和通融变成了真正的高压政策,反而让俄国地方自治机构变成了酝酿不满,宣传自由主义和反沙皇***思想的温床。
近年来的加税,征兵,强制募捐,已经让地主,中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为主的地方自治机构怨声载道。而一连串的失利,更让他们高傲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重创。沙皇的神话,正在这些知识分子的心中逐渐坍塌。尼古拉二世,逐渐从虚幻的偶像还原成了怯懦而昏庸的统治者,一些之前只敢在私下议论的东西,开始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地方自治局的议事日程。
在全俄各地,乡绅,商人,教师,甚至政府官员,组成了形形色色的沙龙,俱乐部,小团体,纷纷讨论着停战,宪政,减税。很多人把战争归结为居心叵测的德皇耍弄的阴谋,目的是削弱俄罗斯,看吧,德国人已经和中国人打得火热!可现在是谁掌握着俄罗斯的大权?是谁把皇上怂恿到了东方?是那个皇宫中的德国女人!
随着战争越发不利,征税和征兵越来越严厉,而很多地方的罢工,抗税,逃役乃至武力反抗越发普遍,很多中上阶层也开始感受到了某种令人兴奋,却也引人恐惧的味道。各个立宪派和自由派开始了串联,组织立宪请愿,递交请愿书,发动民意宣讲,试图把底层的不满引向建立杜马,颁布宪法的轨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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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冬宫。
俄罗斯摄政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穿着白色拖地长裙,缀着各色宝石,闪烁着迷离的光芒。白色的狐皮围脖垂在双肩,卷曲的黑发慵懒地披散而下,更衬得这位黑森大公的女儿肌肤如雪。
在皇后的对面,俄罗斯帝国大臣委员会主席谢尔盖?尤利耶维奇?维特男爵表情恭敬而严肃,身边还站着另外几位中年男子。
“维特阁下,”皇后故意不看维特伯爵身边的几个男子,只是眉头微皱盯着维特,“您的意思是,罗曼诺夫王室持续了五百年的王政体制必须终结?俄罗斯必须抛弃自己的光荣传统,让沙皇陛下把权力交给这些人,甚至是泥腿子?”
维特身边的几个男子脸色微变。
“尊敬的皇后,以您的智慧应该不难理解,俄罗斯需要变革。”维特恭敬地说道,“目前,各地的士绅,商人,企业主,教师,乃至贵族和官员们,甚至是军官,都递交了开杜马,立宪法的请愿书。”
“臣民们对于沙皇陛下和您,对于罗曼诺夫皇室是忠诚的。”维特看到皇后脸色微变,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请您认真予以考虑……您应该知道,前方的战况很不利,而各地的情况正在越来越混乱。铁路交通时断时续,巴库的油田被暴民烧毁,各地的工厂陆续停工,军人们担心会被派到前线,这一切都说明……”
“请允许我提醒您,睿智的男爵。”亚历山德拉皇后高傲地打断了维特的话语,“1892年颁布的《俄罗斯帝国根本法》第一条规定:‘全俄皇帝是一位拥有无限权力的***君主。上帝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们基于良知和敬畏必须服从他。’你们每天都在谈论法治,为什么现在却抛弃了自己的信条?”
“男爵,平息混乱,恢复秩序,支持陛下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战争,这是政府的责任,换句话说,首先是您,智慧而能干的大臣委员会主席—谢尔盖?尤里耶维奇。”皇后盯着维特,“皇室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我的丈夫,至高无上的沙皇,一直亲临前线指挥战争,现在正处于中国人的威胁之下;我丈夫的叔叔,高贵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阁下,已经被包围在海参崴。而我,还有我可怜的孩子们,每天都在为了胜利,为了俄罗斯而祈祷。甚至每周我都要带着女儿去红十字会的医院帮助护理伤兵……”
说到这里,皇后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声音哽咽:“你还想要什么?维特?一切君主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们到底还要求什么?我们还能对俄罗斯奉献什么?生命吗?”
“是尊严,法治,平等和参与。”
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平静地说道。
“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请说出您的看法。”皇后盯着这位俄罗斯全俄协会联合会的头子,尽量抑制着心中的某种情绪,“如果付出这一切能够挽救俄罗斯,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去奉献的呢?”
中年男子,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罗坚柯,前俄罗斯近卫军上校,一贯活跃的君主立宪制鼓吹者,顿时精神一振。
“陛下,人民需要的是改变,他们要求更加尊严地参与社会生活,他们需要以能力和业绩,而非单纯依靠出身而获取社会地位。”罗坚柯凝重地说道,“他们需要以法治的精神,而非单纯的道德和等级制度来治理国家。他们需要宪法,需要全国杜马,尊贵的陛下。”
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感受着他们语气的真诚,以及他们散发出来的某种坚定的意志,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将军。”皇后转向某位皇室一直深为信任的近卫军少将,“以您的看法,俄罗斯真的不能再信任军人们的忠勇了吗?要挽救俄罗斯,只能依靠杜马和宪政这类东西了吗?”
芬兰裔俄罗斯骑兵少将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深深一鞠躬:“尊贵的陛下,近卫军永远是罗曼诺夫王室可以信任的武力。但对于国家的事情,我只是个军人,并无发言权。”
皇后半是满意,半是失望地轻叹一声,又转向了圣彼得堡卫戍司令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中将:“中将,在首都周围有我们多少部队?”
“一共十万人。”伊万诺夫中将毫不犹豫地说道,“以圣安德烈的名义,俄罗斯军队誓死效忠罗曼诺夫。”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另一位贵族:“亲王,您的看法呢?”
格奥尔基?叶夫根尼耶维奇?李沃夫亲王,是莫斯科公国嫡系留里克王朝后裔,出生于德国的德累斯顿,主修法律,是俄国最大的地主之一。他恭敬地对着皇后鞠了一躬:“尊贵的陛下,身为俄罗斯的贵族,维护俄罗斯的秩序与安定是我的责任。但身为一个俄罗斯人,我不得不向您,以及您伟大的丈夫,尊贵的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指出,俄罗斯正处于危险之中。”
皇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前线的战事正在迅速恶化。几天前我听到消息,说军队的损失已经超过一百万人。感谢上帝,我通过自己的渠道进行了核实,证明这只是一个谣言:真实的损失是九十六万人,其中有大量的冻死冻伤和疾病。”李沃夫亲王苦笑一声,“除此以外,我们还有数百万人处于敌占区。中国人的部队已经逼近伊尔库茨克,而且包围了彼得哈巴罗夫斯克,乌苏里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
“可我们还有军队。”
“请允许我提醒您,至尊的陛下,”李沃夫亲王一鞠躬,“圣彼得堡的常备部队大部分已经去了东方,现在这些人几乎都是临时征调的兵员,他们之前还是工人,农夫,手艺人,甚至流氓和无赖。陛下,对这些人的忠诚也好,能力也好,请不要给与过高的估计。”
皇后的嘴角又微微抽搐了几下。
“更可怕的是,国内的交通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军需和兵员难以运输到前线,而农村的粮食也无法外运,大批腐烂。圣彼得堡,莫斯科,斯摩棱斯克,明斯克,正在发生可怕的饥荒,而过冬的煤炭也开始匮乏了。”李沃夫亲王说道,“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座城市如同沉默的火山,正在酝酿着某种可怕的喷发!”
“您所说的喷发……”皇后死死地盯着李沃夫亲王,“具体是指什么?”
李沃夫亲王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也许是大规模的游行和骚乱,也许是……某种革命。”
彻骨的冰寒仿佛一瞬间冰冻了所有人的心脏,连维特和米留可夫的脸色都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你是说,你是说……”皇后的脸白了一白,随即就被某种受辱而激发的怒火充满,“会有俄罗斯的臣民反对我和我丈夫,俄罗斯神授君主的统治?你居然认为,俄罗斯会有人敢于,而且愿意推翻他们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上帝啊,我完全无法相信!”
李沃夫亲王勇敢地与皇后对视:“是的,陛下。虽然这很令人吃惊,但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这样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很可能会发生!请您理解,对任何臣民来说,如果让他在冻饿而死与奋起反抗之间加以选择,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
皇后身子微微一颤。
“法国人已经同意给我们贷款……”皇后说道,“我们还有两百万军人,也许我们可以……”
“陛下,俄罗斯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流血了!”李沃夫亲王的声音抬高了几度,“法国人不希望他们在俄国的投资打水漂,可您知道吗,他们所定的军械价格比之前又涨了两成!这是赤裸裸的敲诈!不要说我们有了这些也难以取胜,即使最后阻止了中国人,俄罗斯也将成为法国人的奴仆!”
“我会给威廉表兄写信,无论如何,请他务必帮助俄罗斯!”皇后说道,“只要有德意志的帮助……”
“尊贵的陛下,德国人已经在靠向中国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开口说道,“海因里希亲王的代表团和中国打得火热,已经公布出来的商务合同,文化协定,乃至那个联合声明……虽然为了照顾俄国的感情,并没有涉及到我国,但德国人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与中国的亲善。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英法已经不可能联合起来以武力威胁中国人,更不要说还有中英同盟!俄罗斯已经无法指望德国,更无法指望英法!”
皇后沉默许久,开口问道:“那以你们的看法,我们应该怎么做?”
“俄罗斯只能依靠自己。”
一个声音传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身穿全套俄罗斯皇家近卫军军装,气宇轩昂的少将军官对着皇后恭敬地一鞠躬。
“米哈伊尔……”
皇后看着这位丈夫尼古拉二世的弟弟,罗曼诺夫王室中仅次于皇储阿列克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俄罗斯近卫军在圣彼得堡及周边地区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目光复杂。
“陛下,现在能够拯救国家的,只有俄罗斯人自己,而且首先是您,您丈夫,还有我们这些负有责任的人。”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平静地说道,“身为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我愿意为了您,为了我尊贵的兄长付出一切……只要可以挽救俄罗斯。”
“可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挽救俄罗斯?”皇后盯着他,声音中透着愤怒与悲伤。
“做您认为正确的,有利于改善目前局势,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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