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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有利于俄罗斯的事情,尊贵的陛下。”米哈伊尔大公微微一欠身,“如果谈到我的意见,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战争无法取胜,就需要尽快结束;饥荒必须立刻得到解决,人民的要求和愤怒也要得到足够的重视。”
皇后点了点头:“谢谢您,尊敬的大公。”
皇后沉默片刻,又转向了维特:“男爵,对于目前的形势,政府有什么解决方案?”
“陛下,我对俄罗斯传统的尊重,甚至超过我对自己生命的爱惜。”维特男爵恭敬而诚恳地说道,“不过,当前的问题是紧迫的,也是越来越危险的。俄罗斯不但面对一个正在步步紧逼的强大敌人,还受到某些宿敌的窥测,比如土耳其人……”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变。
“陛下,请相信,您的老维特谈论这一切,并无他本人的私心。他是为了俄罗斯,为了罗曼诺夫。”维特深深地一鞠躬,“人民要求立宪。这个要求,从半个多世纪前的十二月党人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停歇。不论这是否合乎俄罗斯的传统,但这是人民的要求。顺从他,俄罗斯就可以团结在您和您丈夫,罗曼诺夫王室合法君主的周围;反对他,就可能引发人民更多的不满,甚至发生某些可怕的事情。”
“而中国人,上帝诅咒他们……”维特继续说道,“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而西伯利亚的严寒并没有真正阻止他们的推进。我已经和将军们反复交流过意见,目前我们的军队最好的选择是依托铁路线迟滞敌军,拉长他们的后勤,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延缓他们的前进。要改变战争的结局,就只能依靠其他欧洲强国的干涉……可目前看来,这种干涉已经不太可能发生,那滨海-阿穆尔地区的丧失已经是板上钉钉。”
“既然如此,这场战争继续下去,我国的形势会越来越不利。”维特继续说道,“我们要尽快与中国人达成和平,还要马上着手平息国内的混乱。和平与变革,是目前俄罗斯最紧迫的两件事情。”
皇后沉默地看着这位尼古拉二世和德皇威廉二世共同的信臣,半晌之后无比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可中国人的条件……”
“陛下,中国的条件显然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底线。”维特微微一欠身,加重了语气,“但我们可以提出反建议。在我和其他同僚看来,中国人无非是漫天要价,他们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胃口。我们需要尽快拟定出一个议和条件,而且是对中国人有足够吸引力的条件。拉姆斯多夫阁下可以通过英美法三国使团向中国方面转达。”
皇后没说话。
“在国内方面,形势已经非常混乱。而这种秩序的瓦解,随时可能导致某些难以预料的可怕情况。”维特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恳请陛下发布敕令,召开杜马拟定宪法,把国家权力的一部分委托给受到国民信任和可尊敬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各个阶层,尽快恢复秩序,把俄罗斯推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皇后沉默不语,各种各样的目光,混杂着期盼祈求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落在这位俄罗斯女主人的身上。
皇后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太重大,能够决断这一切的只有我的丈夫……上帝保佑这个可尊敬的人。各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如实转达给陛下,并请他决断。至于首都和国内的秩序,请诸位务必稳定。”
这位德国黑森公主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半晌之后,这位皇后睁开双眼,脸上已经浮现出某种坚定的神色:“上帝已经给了我启示……各位,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国内的交通。铁路系统的混乱需要马上扭转,否则物资无法调运,兵力不能增援前线,这些并不是立宪和议和就可以解决的。”
“伯爵,”皇后转向内务部长维亚切斯拉夫?康士坦丁诺维奇?冯?普列韦伯爵,语气不容置疑,“以我的丈夫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名义,我授予您逮捕和惩罚一切损害俄罗斯铁路交通的危险分子之权。”
维特等人脸色一变,普列韦伯爵毫不犹豫地一鞠躬。
“曼纳海姆少将,”皇后又转向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我和我的丈夫都非常信任近卫军,而目前,我可以依靠的,首先也是忠诚的近卫军。请转告近卫军,罗曼诺夫王室将和他们始终站在一起,并请各位做好准备,随时等待罗曼诺夫双头鹰的召唤。”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双脚并拢,深深鞠躬。
“伊万诺维奇将军。”
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中将恭敬地一鞠躬。
“以俄罗斯摄政皇后的名义,我授予你为恢复首都秩序而调动圣彼得堡及周边一百公里所有除近卫军以外的军队的权力。”皇后说道,“请务必保证首都的局势不要失控。”
“男爵,”皇后又转向维特男爵,表情平静,“请尽快提交一份议和条件,我会和诸位共同讨论并敲定。无论如何,稳住中国人,才能震慑愚蠢的土耳其人,还有国内某些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
维特伯爵深吸一口气:“陛下,草案我已经拟定。”
皇后目光一凝,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妨就请您,拉姆斯多夫阁下,米哈伊尔大公阁下和李沃夫大公阁下留下,马上讨论。”
她扫视了罗坚柯等人,淡淡地说道:“几位还有其他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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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宫。
亚历山德拉皇后此刻全无在臣僚面前那副刚毅而果决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悲伤与迷茫。
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简朴,不修边幅,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神秘气息,目光深邃到不可思议的男子,皇后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圣人,我很担心我的丈夫,担心俄罗斯。可到底怎么做才能终结这场战争,让陛下平安归来?”
早已名噪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深得诸多权贵尊敬,被尊称为“圣人”,并且在半个月前进入沙皇宫廷,由于神奇地救治了皇储阿列克谢的血友病发作和显示的一系列神迹,获得了皇后信任的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凝视着对面这个悲伤的俄国皇后,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用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迷途的羔羊,上帝会给你启示。世间的万物都有它的命运,你是这样,陛下也是这样,俄罗斯也是这样。没有永生不灭的帝国,只有上帝和最虔诚的信徒可以永生。”
“我的孩子,相信我,俄罗斯不会因为这场战争而毁灭。但俄罗斯的皇室犯下了罪,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救赎,我的孩子。”拉斯普京平静地说道,“俄罗斯人统治的土地太过广袤,他统治了世间最多的民族,他触怒了太多异族邪神,即使他是上帝的宠儿,可仍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皇后流着泪,抬起头,看着这位表情神圣而庄严的圣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上帝已经在马太福音中给出了答案。”拉斯普京微笑着说道,“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代价,就是回归俄罗斯本身。”
“贪欲,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原罪,一切的争斗,一切的罪恶,都起源于此。”拉斯普京凝视着皇后,语气神圣而虔诚,“只要俄罗斯回归到只有俄罗斯人的国家,虔诚地尊奉上帝,服从神谕,这一切的混乱都会消失。”
皇后默然无语。
“这只是把不该获取的东西让出来。除此以外,作为对过去所做一切的救赎,俄罗斯还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拉斯普京沉默半晌,再次开口。
“是什么?”皇后满怀希冀地看向了拉斯普京。
“是献祭。”拉斯普京的表情平静,语气却深沉得可怕,“俄罗斯的原罪,罗曼诺夫的原罪,需要生命的献祭。”
皇后愣住了:“生命?”
“对,是生命。”拉斯普京平静地说道,“这是一场新十字军,是东西方神灵之间的对抗。凡人只是神灵的手,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是神灵的意志,是神灵对信徒赋予的灵性。”
“中国人占据上风,是因为他们在战前献祭了足够重要的生命!他们的皇帝!”拉斯普京的话让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们还献祭了无数的军人,官员,平民!他们首先以内战的形式完成了献祭,表达了对自己信仰的忠贞!这才是他们占据上风的根本原因。”
“对于俄罗斯来说,献祭,要么是罗曼诺夫皇室成员,而且是有足够重要性的成员。要么,就是足够数量的俄罗斯人。”拉斯普京叹了口气,“这是为过去数百年所犯下的罪作出救赎。除此,别无他法。”
“中国人已经打死和俘虏了上百万俄罗斯人。”皇后悲伤地说道,“圣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献祭,需要的是主动牺牲。”拉斯普京摇了摇头,“在这场东西方神灵的对抗之中,俄罗斯人想要获胜,就必须作出主动的牺牲。献祭,会让上帝体会到俄罗斯人的虔诚。上帝将会赋予俄罗斯人更多的恩宠。”
皇后看着这位圣人,感受着对方双眼之中那种深邃到无以名状,仿佛看透了宇宙运转规律,富有魔力的目光,沉默半晌之后轻声问道:“那么……只要我们主动牺牲掉足够数量的俄罗斯人,这一场战争就可以取胜?陛下就可以回到圣彼得堡?我们的帝国就可以获得救赎?”
拉斯普京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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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西四百五十公里。
皑皑白雪之中,俄罗斯禁卫军荷枪实弹,排成密集的队列,拉开警戒线。在禁卫军人的簇拥之下,沙皇尼古拉二世和随员们离开了因桥梁损坏难以前进的专列,从结冰的河面上走过,终于上了对岸,登上了一列专门过来迎接的火车。
看着车厢内已经刻意安排过,却依然透着寒酸和简陋的情形,尼古拉二世微微皱眉。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立刻大发雷霆:“怎么搞的……陛下为了国事操劳,难道就坐着这个牛棚回到圣彼得堡吗……飞艇,你们说太危险,说提供列车,结果就是这么一个……”
“算了,海军上将。”尼古拉二世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就这样吧。”
“陛下……”
“朕说就这样吧。”沙皇吐出几个字,坐在天鹅绒的实心桃木座椅上,又沉默了。
“陛下,圣彼得堡,皇后陛下的急电。”
一位英俊的少校匆匆赶了进来,沙皇立刻如同踩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一把抢在手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生怕漏过一个字。
“背叛,这是无耻的背叛……”沙皇的双手神经质一般颤抖着,“维特,罗坚柯,李沃夫……不,他们要么是被眼前暂时的困难所蒙蔽,要么就是背叛了自己的沙皇!朕早就发誓,要像已故的父亲一样,做俄罗斯真正的***君主……只不过是被东方的黄猴子打了一拳,居然就想要颠覆整个帝国了,这些人,这些人……”
“陛下,您必须马上回到圣彼得堡!”一旁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看过电报,也已经脸色发白,“尽管这些人很可能有些其他心思,但国内的形势,看来的确很不乐观。继续留在这里……”
“回到圣彼得堡?”沙皇背着手,烦躁地踱着步,喃喃自语,“不……不,朕不能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从前线狼狈地逃回去。现在的问题在于前线的失败,而这只是暂时的。中国人正在四面出击,他们在犯错误,犯克罗帕特金曾经犯过的错误……西伯利亚的冬天,他们已经要到极限了。”
“朕要坐镇新西伯利亚,不,叶卡捷琳堡,”沙皇似乎想起了新西伯利亚位于中亚铁路与西伯利亚铁路的交汇处,而其南面的巴尔喀什湖已经处于中***队兵锋之下,“不能再往西了……就是叶卡捷琳堡,朕要把大本营设在那里,朕要亲自调动兵力,给中国人一个惊喜。对,惊喜!”
阿列克塞耶夫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位精神已经临近崩溃的沙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前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通知伊万诺维奇,”沙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往日表面上的淡然,“朕给与他采取必要行动以确保首都秩序的权力。”
“另外,发电报给维特,”沙皇顿了顿,严厉地说道,“以全俄***君主的名义,我要求他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违反俄罗斯根本法和俄罗斯民族传统的,必将导致俄罗斯走向毁灭深渊的奇特想法。俄罗斯现在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杜马!”
“另外,请转告朕亲爱的皇后,请她和孩子们先离开冬宫,到皇村去。”沙皇顿了顿,“由近卫军亲自保卫他们。”
很快,沙皇的诏书诏告了全俄。
在这道著名的诏书中,沙皇痛斥“在俄罗斯遭受困难的时候,某些人抛弃了他们对俄罗斯,对沙皇负有的责任”,指责他们“图谋摧毁现有的国家制度,破坏俄罗斯的传统,妄图把西方某些不切实际的空想强加给伟大的俄罗斯”。沙皇再次重申,“根据1892年《俄罗斯帝国根本法》的精神,全俄皇帝拥有无限权利,而他的威权来自上帝,人们基于良知和敬畏对他绝对服从”,并宣布“沙皇已经把自己贡献给了俄罗斯,并立誓将带给俄罗斯凯旋和财富”。最后,这位沙皇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缺乏说服力,有些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当你们困惑而无助的时候,请想一想纳尔瓦的彼得大帝(在那一场战争中俄国败于瑞典,后来在波尔塔瓦会战中彻底粉碎瑞典军队)和奥斯特利茨的亚历山大一世沙皇(那一战中俄奥联军惨败于拿破仑的法军,但后来在法俄战争中粉碎了拿破仑军队)”。
很显然,沙皇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沙皇的敕令,不但激怒了立宪心切的中上阶层,更让很多人对君主制度本身开始失望。俄国各地掀起了更加声势浩大的立宪运动。仿佛是被这封诏书所激怒,很多在立宪问题上争论不已的派别一下子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异口同声要求“开杜马,立宪法,停止战争,减免税收”。李沃夫大公和罗坚柯等人抓住这个机会,把全俄协会联合会,立宪派地方自治人士协会,甚至某些偏右翼的国家主义者都组织了起来,成了了“俄罗斯立宪同盟”,大张旗鼓地宣传宪政改革。
面对这一情况,摄政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还是保持了克制。他清楚,这股立宪派的后面站着太多的贵族,地主,资本家,学者,甚至是军政大员和中坚力量,如果公开镇压,可能导致的结果是目前内外焦灼的俄国根本无法承受的。她只能不断地召见各派人物,劝谕,利诱,甚至威胁,用尽手段,却依然无法阻止这场轰轰烈烈的立宪运动。
俄罗斯的上流社会,就在这样吵吵嚷嚷和无所作为之中日复一日地走向混乱。